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李嘉煦自嘲一笑,越发相信了那个流言,他想起自己小的时候,那时候父皇还不是父皇,他叫他阿父。
阿父是宫中位份低微的嫔妃所出,行二,既不如贵妃所生的大皇子诚王殿下,也不如中宫嫡出的纯颐公主,在宫中,在阿耶眼中,永远都是一个透明人一般的存在。
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成了庆国的天家。
阿耶骤然崩逝,留下的密诏里写着传位二皇子李元?,诚王不敢置信,他心有不甘,可那时皇后的外家兄弟早已率领军队包围了宫殿,诚王只得低头向这个平时他看不起的二皇子俯首称臣。
皇后成了太后,纯颐公主成了纯颐长公主,阿父变成了父皇,同年,他有了一个妹妹,封号庆阳,以庆国为首,以阳安为末,这样的一个封号,若非是妹妹,恐怕太子轮不到他来当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由李元?带在身边亲自教养,那就不得不提,同样是那一年,陛下宣称中宫生产时伤了身子,需要静养,为避免无关人等打扰,将皇后禁足中宫。
皇室丑闻
这一禁足,就是二十年。
可他记忆中从未见过母后怀孕的样子,偶尔,他会去看望母后,隔着宫门与她说说话,可她却总是劝他,再也不要来了。
李嘉煦不明白那是为什么。
他只得懵懵懂懂的听从父皇的吩咐,跟随太傅学文习字,再也不敢向父皇提放母后出来的事情,他在李元?面前表现的天真烂漫,极尽濡慕依赖之情,仿佛只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
又过了三年,父皇后宫中的妃嫔有人有了身孕,父皇很是高兴,而他也有了危机感,母后不受宠,外家又平庸,若有个外家显贵天资聪慧的弟弟,他足以得见未来自己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开始有些惶恐。
可没过多久,那个妃子的孩子没了,父皇震怒,下令宫中任何人不得与庆阳公主接触,对外号称,公主生性顽劣。
与此同时,本来早该到来的太子封号姗姗来迟,他一脸迷茫的被父皇册封为太子。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的危机显而易见的消失了,这一定与庆阳有关,他开始喜爱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妹妹,常常将自己得来的好东西都送到妹妹那里,宫中渐渐有了他宠爱妹妹的传闻。
更何况,从那以后,父皇除了他和庆阳,再也没有别的孩子。
思绪回归现实,李嘉煦越发肯定,这些全都是那个流言的佐证,更何况,纯颐长公主三十余年来未曾有过婚配。
时光匆匆而过,隔了近半个月,彭雪奡和武幸终于到达阳安城,一路平安无事。
让人没想到的是,在阳安城的城门口,太子李嘉煦与督卫统领洪天恩竟亲自迎接,两人虽身着便服,可身边几队人高马大的都城卫队神色恭敬的跟在旁边,一看便知中间两人身份不凡。
好大的阵势,这可真是给他们阴月教面子。
可惜彭雪奡与武幸根本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虚礼,他只关心朝廷对东阳广阳到底是个什么章程,也关心武幸怀有身孕体内还有浮生蛊这个不确定因素,能不能经得住此刻的舟车劳顿。
一身玄色劲装的彭雪奡率先下马,年岁愈长,他的身姿也越发挺拔,站在那里犹如天山上一颗傲立的雪松,头戴玉冠,面如冠玉,神色冷凝,袖口紧束住纤长的手腕,白玉一般的手掌伸出,虚放在马车前。
武幸从马车里钻出来,看到彭雪奡伸到面前的手掌,便顺势扶住跳下了马车,靛青色的长裙在半空中翩跹如一阵青色烟雾。
“久等了。”彭雪奡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不及眼底的笑,拱手对李嘉煦行了个江湖礼。
见状洪天恩皱了皱眉,但李嘉煦浑不在意,依旧笑得如沐春风,“多亏彭教主准时,没有让孤等很久,这一路山高水远,辛苦彭教主跑这一趟了,孤早已为诸位准备了薄酒接风洗尘。”
这话表面上只是客气寒暄,细细听来,彭雪奡却觉得李嘉煦是在讽刺自己短短几天的路程走了半个月。
与彭雪奡寒暄几句,他微微侧头目光移向彭雪奡身后的武幸,露出亲切的笑容,“这是阿武妹妹吧?许久不见。”
武幸表情淡淡的与他见礼,“太子殿下。”
她柔软的长发在脑袋上挽成单螺髻,点缀着几支小小的珠钗,没有一丝多余的发丝垂落,昭示了她已为人妇的身份,唇上还涂着浅红的口脂,除了衣袖下隐隐透露出的一对金玉臂钏,任谁也看不出眼前这个气质柔和的清秀妇人会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惊鸿影。
李嘉煦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之色,虽然已经听过不少来自阴月教的消息传来,但他也着实没想到,这个小时候曾见过的女娃娃会长成今天这副模样。
他那时候还觉得,她一定会成为阴月教最好用的一把无鞘之刀,一个行走于月下阴影中的无情刺客。
现在看来,刀是养成了,却不一定无鞘。
许是他打量武幸的目光过于直白,彭雪奡挽起武幸的手,淡淡提醒,“人生地不熟,还请太子殿下与洪统领为我等带路吧,我夫人双身子,经不得饿。”
李嘉煦的目光扫过武幸隆起的小腹,面上露出讶然的神色,“你们大婚的消息才刚过去一两个月,这么快就有喜了,孤该再多备一份贺礼才是,看来以后可不能再叫阿武妹妹了,该叫彭夫人才是。”
言语间,几人又从新上了马车,太子殿下给他们挑了一间不算太远的酒楼,外面瞧着装潢典雅,实则内里奢华,且隐蔽性极高,进门过了穿花台,有侍者过来给他们领路,那侍者身着整齐干净,沉默的低着头,一看便知训练有素,引着几人进了后面的阁楼,而其他人则被洪统领吩咐卫队带到了另一处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