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聚了聚心神,感受到节点的迫近,渐而专注起来。
“我和他约定,以行酒令的方式,依次问答,坦言相待,答不出来,要罚酒三杯。他兴致高涨地应允下来,我趁其不备,加了料在杯中。又以他该让着我为借口,先发制人,问了他榱崩栋折
“祀州下辖四县,贺县乃是最为贫困与人不杰地不灵的,按理说,赋税应当最轻不是吗。”
萧遥眸中玄色深幽,情绪轮转,我冰凉的指尖无意识地揉搓手中刀,默然颔首。萧遥见我沉吟未决,促狭笑道。
“不错,贺县的账本确实动了手脚,但是,这并不重要。”
我眼中墨色翻滚,失声道。
“不重要?”
萧遥手抬上一抬,慢条斯理道。
“钟离莫操之过急了,听我慢慢讲与你听。”
我如鲠在喉,却堪堪止住喉咙口的两笔赋税苗头。萧遥眼色幽暗下去,不疾不徐地走到我面前站定,目光稀薄,唏嘘道。
“钟离是不是想说,那账册上反复收取的无名税目?”
我沉沉点头,眼瞳里是势在必得的焰芒。她却预料之中般挑眉,流眉于此刻忽然锐利起来,柳叶刀般锐利而吊诡,顺着话语骤不及防地扎进我的心房。
“钟离不觉得,那日你发觉账册的破绽实在太顺吗?”
此言飘飘然落下,如坠迷雾中的我这才惊醒,探头而去,身下不远,是万丈之渊!我额间细细密密闷生一层冷汗,寒意从下往上,冰封了血脉。我木讷半晌,这才谙悉其中阴险,后怕出声。
“原来……那账册……只是我想看到的……”
萧遥脸色阴沉,凝眉锁目,冥想许久,这才道。
“若不是那日李汉光酒后吐真言,说漏了嘴,想必你这临门一脚,要被安上诛杀之罪。毕竟构陷朝廷命官,滥用公职,公然违背查不察之职的御史,是对圣上择选人才眼光最钝痛而无声的讽刺。更何况,是素来听凭东宫调遣而一路飞升的新任御史,弹劾三殿下所辖的祀州,甚至是九牛一毛,本就水生火热的贺县。”
我听得毛骨悚然,不知不觉,手上的温度褪的一干二净,刀面遇了冷,生出薄薄的雾气。我神色分崩离析,惊骇难掩。
“如此毒辣,是要一剑挑个对穿,贯穿到东宫跟前。”
萧遥不赞一词,却是忧惧之色毕显。这一手,玩的太过隐蔽,甚至掐准了时间地点人物三重变量,让账册神不知鬼不觉地交予不知情者,他们一方的吴齐赵手中。而还没等吴齐赵捂热,就为钟离所获,好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好一个借刀杀人,好一个将计就计!
账册无误,人手无误,钟离无误,玩的就是时间差。好在他们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的是萧遥入局,打乱了棋盘,而平素冷面亦冷血的苏钟离,会救一个来路不明,立场不知,事不关己的“拖油瓶”。可是,这棋局本就是风云变幻,攻守易形之事,屡见不鲜。而现在,较量的下一着,在于瞬息万变之间,谁先拿住对方的软肋。是李汉光先捉住逃之夭夭的我们,还是我们先取证到他们一府上下的眼线。
生死,在于时间,正如天下刀法,惟其速战,方可速决。
我拽起萧遥的手,不由分说就匆匆赶往随遇堂,宋睿辰所在之处,当下的分秒,必争!哦对了,李汉光,撞破了你的如意算盘,我深表歉意,只是有一点,我不同意。萧遥她不是拖油瓶,不是把柄,她脆弱敏感,却果决而坚忍。是我的军师,我的同僚,我的知心伙伴,你休想染指,亦休想将她投注为战利品,沾沾自喜地作夺回的痴心妄想!
一路飞奔,萧遥素色的衣衫隐没在苍翠之中,而我扮作上山敬香的高门闺女的装束委实有些麻烦。大放量的衣裙飘逸如晓风,踩过木板上残存的积水,踩过上阶绿的苔痕,入帘青的草色,将诸多烦闷抛掷脑后,满心满眼,均是不平。
阴晴不定的天色笼罩大地深山,又逢八方来雨,细如牛毛的思绪,下到心间。萧遥踉踉跄跄地跟着我疾走如飞的步伐,好不容易回到住处,我大力推开虚掩的门扉,气喘吁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