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这些年昭武帝疼爱安王天下皆知,可这种疼爱是建立在什么样的基础上,太子看得一清二楚。昭武帝溺爱小六,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情感找一个发泄口。先帝早逝,他与太后关系又极其僵硬冷漠。他所娶的皇后也罢,妃嫔也好,无不是为了朝堂平衡。他精心雕琢太子,是为了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他让妃嫔教养公主,是为了多一种笼络朝臣的手段。他有父母,有妻妾,有子女,却依旧是坐在至高王座上的孤家寡人。或许是这样冷冰冰的滋味太难熬,也或许是小六出生的时机刚刚好,昭武帝在冷心冷清这么多年后,突然又心血来潮想要体验一把慈父的感觉。当时的昭武帝已经真正掌权,而先皇后已逝,姜家势弱,留下一个牙牙学语的嫡幼子,在常人眼中,这个孩子受宠爱些也正常。于是昭武帝兴致勃勃地和小六玩起了父慈子孝的游戏。一个可以眼也不眨就同意让胡执礼拿自己亲儿子的血入药的人,在小六面前,竟然真的扮演了十六年的慈父。纵容他的放肆和胡闹,替他收拾各种烂摊子,将他养的天真赤诚恣意飞扬,甚至一度让太子也信了,他的父皇是真的疼爱小六。直到刚刚的那一番话将他泼醒。昭武帝可以宠他十六年,也可以在一瞬间,将这些情感统统收回。因此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小六。小六必须和云皓那些个破事撇的干干净净,只要他的立场站住了,只要把潜在的危险全部掐灭了,昭武帝依旧愿意,和小六继续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戏码。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小六到底在哪?尚不知被自家皇兄时时惦念的蔺耀阳正趴在床边,不好意思地和顾平宁解释道:“本来我和府里的侍卫有一套紧急联络的方式,可那法子就是甲一搞出来的,现在……”现在甲一就是云皓派来潜伏了十多年的人,府里的侍卫想来是指望不上了。“皇兄的两个暗卫最终也没逃脱出去,阿宁,要不我拿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试试能不能让他们放我们出去?”“那我想,高达也会用刀抵住我的喉咙口,然后告诉殿下,您划自己一刀,就在我身上找回两刀。”顾平宁靠在躺椅里叹了口气,“殿下没发现吗,他们暂时不打算杀我了,因为我活着,他们才更好拿捏殿下。”说实话,顾平宁简直恨透了这种被当做软肋无能为力的感觉。她的轮椅被毁,没有人帮助连床都下不去,更何论是逃跑。根据蔺耀阳的回忆,这座府邸距离京城应当不远,很可能还在近郊一代。可问题这府里整日灯火通明,不见阳光,屋子里的墙壁又比正常情况下的更加潮湿,很可能是建在地下。如此隐秘的位置,计算太子发现暗卫失踪,派出人手来找他们,恐怕这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到这里来。那怎么办,难道真的只能乖乖被囚禁在这里什么毫无办法吗?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三天。这期间顾平宁完全没想着反过来从高项那里套出些情报或秘密,她绞尽脑汁,一门心思只想将她们家小王爷平平安安带回京城。可还没等到她谋划好万全之策,高项那帮人就率先坐不住了。事情的起因还要从一小盆金橘说起。这日蔺耀阳坐在桌沿边上剥橘子。这些日子他怕高项通过食物对顾平宁下手,所有的东西都是自己先吃一口,才敢让顾平宁吃。这橘子也不例外,小小的金橘剥了皮,蔺耀阳先是掰了一半扔自己嘴里,随后才将剩下的递给顾平宁。顾平宁心里想着事,对于蔺耀阳递过来半个小橘子看也没看,直接张开嘴一口要下去。这一口酸爽的味道,直接让顾平宁整张脸都拧巴起来。她甚至没敢嚼,囫囵吞咽下去,一转头就看见蔺耀阳脸上促狭的笑:“怎么样,现在阿宁也体会到,体会到……”蔺耀阳突然卡了壳,他拧着眉头,已经到嘴边的话却一下子接不下去了:“奇怪,我明明记得,阿宁以前也这样捉弄过人。”“是捉弄的谁呢?”这一句近乎无意识的低喃一下子将两人惊出一身冷汗。顾平宁暗恨自己大意。这些天他们和云皓的这些人可以说是相互僵持,谁拿谁都没有办法。高项每天都试图给他们家殿下灌输“复兴云皓一族、成就千秋伟业”的洗脑思想,一日三次,准点准时。而蔺耀阳的态度也简单,坚决贯彻“你说你的,但是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的行为方针。两个人就这样较着劲,每天鸡同鸭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