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高项又不傻,这样一日日耗下去,就算这个庄子的位置再隐蔽,也总有一天会被太子和顾家的人找到。况且他们既然能放任蔺耀阳自由自在生长在大越皇室,十六年来都没有透露出一丝风声,自然是留了后手的。而现在,他们的后手出现了。顾平宁开始针对性地对蔺耀阳失忆情况进行提问,发现他的症状有点特殊。蔺耀阳并没有像流行的狗血话本里一样,单独忘记特定的人或特定的事。他依旧记得自己是大越的安王,有一个疼爱他的太子哥哥。而对于自己的这个小王妃,他也记得清清楚楚。但当顾平宁继续细问下去,比如说问到当初在寺庙送自己的礼物时,蔺耀阳再一次卡壳了。这样的症状,严格来说并不能叫做失忆,而更像是一种记忆模糊。就仿佛是已经久远的记忆,随着时间和岁月的推移,慢慢褪色,慢慢模糊。所以蔺耀阳本人才会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可是现在被骤然点醒,他才猛然发现那些记忆本不应该被遗忘。送给阿宁的贴身佛珠,阿睿皱着眉头苦巴巴地吐掉酸橘子,这些,都是那么鲜活又生动的记忆,决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变得模糊不清。“殿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顾平宁不放心地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除了有些事情想不起来,还有没有什么其他不舒服的地方?”“没有不舒服。”蔺耀阳看起来懊恼极了,他看着顾平宁手腕上带着的那一串佛珠,简直觉得自己糟糕透了,“我怎么能把这个忘了呢?当初阿宁将它收下的时候,我分明觉得那个瞬间我会一辈子都记得。”这串佛珠不是蔺耀阳送的第一个礼物,也不是最别致最贴心的,但这其中的意义,确实最特殊的。这是蔺耀阳片刻不离带了十多年、庇佑他健健康康长大贴身之物,上面沾满了他的气息。他将它送给顾平宁之前,曾在佛祖面前许愿,希望能将自己的康健和生命分给他的阿宁一半。顾平宁收下那串佛珠后,身体似乎真的比之前好了许多,再没有动不动就传出重病不起的消息。为此,蔺耀阳还偷偷去寺庙里还了愿。这样一件礼物,他怎么能忘记呢?“殿下,殿下。”顾平宁轻声将他从消极的情绪里唤回,安抚道,“这样的情况其实也不算太意外。我们想想,这些日子以来,云皓最让人防不胜防的手段是什么,是他们那个弓箭手组成的神都营吗?不是的,这种水平也就能截杀落单的我们,真放到我大越的军队面前,连看都不够看的。”蔺耀阳回过神来,语气里还有一点茫然:“阿宁是说……”“我是说云皓这一族,最棘手的是他们手里那些奇奇怪怪的草药。什么七星草、夜皇后、糜竺兰,在猎场吸引黑熊的药粉,甚至给胡执礼做丹药的草药,他们之前成事,靠的都是这些奇花异草。这一次也不例外,让人记忆消退的丹药……”顾平宁知道这事还仅仅是一个开端,她的右手不自觉地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皱着眉头继续分析:“仅仅让殿下的记忆模糊或者退化,是远远不够的。他们想要一个全心全意向着云皓的殿下,那必然需要抹去殿下所有的记忆,因为只有一个记忆全失、如同一张白纸的殿下,才能让他们随意摆布。”这话听的蔺耀阳全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惊得连说话的语调都微微发抖:“我会完全失忆?会忘记皇兄父皇,也会忘记阿宁?”“殿下不要着急,我们只是需要做好最糟糕的心里准备,但事情未必会走到这一步。”顾平宁嘴上安抚着蔺耀阳,心里却知道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现在看来这药应该是慢性的,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发作的。我们这段时间的吃穿用度全部经由他手,他们想要动手脚简直再容易不……不对!”顾平宁突然一惊,她和安王同吃同住,如果安王的记忆被动了手脚,那么她呢?这个猜测一旦浮上心头就再也压不下去。顾平宁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一点点去回忆近期的事情,却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有可能高项只针对蔺耀阳做了手脚,但也有可能是记忆模糊的太过自然,就连她自己一时半会也找不出疏漏。顾平宁有心想和蔺耀阳相互校对一下各自的记忆,可一抬头看到他忧心忡忡的脸,又觉得不忍心了。算了,安王殿下今天受的刺激够多了,实在没必要让他再多添一层担忧了。“阿宁你刚刚说不对,什么不对?”“我说不对,再这样下去,我们真的要被人捏在手里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