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杨毅平也说了几次天谴,杨家嘛,反正就是在暗指东宫的问题,是本宫德行有差,此次前来祭奠,给皇陵引下天罚。”
“这些都可以理解,无非是他们也不清楚究竟为何出事,只是不想引火烧身,觉得不管皇陵出事是何人所为,他们都可以编个瞎话搪塞过去,再给父皇吹吹耳旁风,让孤来背这个锅。”
“但后面,义庄两具大臣尸体自燃,然后转天就传开了皇陵天谴是有冤魂厉鬼索命的流言。紧接着王中威死在了万艳楼,庞丽娘在他尸体上动手脚的原因,竟也是为了炮制什么天谴假象,引我们去怀疑厉鬼作祟。”
“再到今天,明楼崩塌是有人埋下火石暗中引爆已经板上钉钉,但白万玉轻巧几句皇陵工地一直不太平,就又绕回了冤魂厉鬼索命一说上。”
“而且,他在说出成家班三个字后,在场几人的反应,实在耐人寻味。”
容铮回想着那一瞬杜其康的表情,笑了出声:“特别是杜其康,本宫觉得他估计都信了这真是鬼神所为,看他腿抖的样子,应该很害怕下一个死的就是他自己了。”
“殿下的意思是,现在皇陵这潭水里有两股力量,只是这两股人同时扯了天谴这一张大旗?”
“嗯,”容铮点头,“是不是只有两股人孤不清楚,但确实是两种天谴,杨家的那种本就是胡搅蛮缠,肖闻起一来就不攻自破。”
“但另一种,就像刚才你们说的,表面上看是在推着我们坐实皇陵出事是杨家自导自演,可深究下去,却是在把我们引向十几年前。”
“十几年前?难道还是庞丽娘说过的桐平水患?”
“不知道,可再怎样不过一场水患,又能有什么波澜?”
容铮皱着眉头,感觉到身旁两人眼巴巴看向自己的视线,他只得两手一摊,表示自己真的一无所知。
“十几年前的事,你们指望孤能知道什么?再说了,本宫这些年对这个破陵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这几年凡是湖州递进宫的折子,本宫都直接扔给六部,看都不带看的。。。”
容铮话还没说完,马车已经稳稳停在了芙蓉阁的门口。车外罗珩正焦急等待,见容铮下车,忙凑上去说了什么。
等九娘和吴所畏跳下马车时,罗珩已匆匆离去,只容铮一人站在门口,眼神里透着些许焦灼。
“殿下,我看罗将军刚才是朝河坊街那边去的,可是万艳楼又出了什么事?”
容铮揉了揉眉心,把自己这两天让罗珩干的事飞快说了一遍。
原来自那天三人再探义庄,吴所畏道破尸体闹鬼真相后,容铮就让罗珩差人盯紧庞丽娘,一是看她有没有和旁人接触,二也是防着她再有什么动作。
“就在刚刚我们从桐平回来的路上,万艳楼那边的暗卫传来消息,说庞丽娘所住小院正对着的一间空柴房里,发现了有楼外的人停留痕迹。”
“罗珩刚才去看,确认了是荣平府那边的人,看来杨家也在盯着庞丽娘。”
“那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先下手为强,直接把她接回芙蓉阁?”
“不行,”九娘率先出口反驳,“杨家现在只是派人盯梢,说明他们也不确定庞丽娘身上到底有什么线索。若是我们贸然行动,反倒坐实了庞丽娘有问题。”
“对,而且留她在万艳楼,顺藤摸瓜,搞不好还能摸到那日在义庄捣鬼之人到底是谁,那人也有可能就是祭典当天引爆明楼磷石的人。现在把她带回来,不仅打草惊蛇,还丢了一条线索。”
容铮说完,轻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了下去:“孤只是觉得,自京城那边来人之后,杨家动作也迅速了起来,他们现在会去盯庞丽娘,说明已经对皇陵一案是何人所为有了方向,下一步很可能就是杀人灭口。”
“孤刚刚虽让罗珩多派人手保护好庞丽娘,再赶紧想办法去查查桐平水患的背后究竟有什么隐秘。但杨家毕竟在湖州耕耘十数年,对那些陈年往事也都一清二楚,想要比他们动作快,谈何容易?”
“阿铮。。。”
吴所畏愣怔看着容铮,他深知面前这位太子殿下虽然看上去云淡风轻,对这世间发生的一切都不甚在意的样子。但他内里也实在是燃烧着一团火,如今既已入局,只怕不杀得别人片甲不留,就会把自己烧得遍体鳞伤。
“殿下,你说得对,之前是我太心急了。”吴所畏还没想出来说辞,九娘已经绕到容铮面前,仰头和他直直对视。
“那日殿下问我为何敢同杨家为敌,莫不是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前提,是自己是黄雀而不是蝉。”
“那个时候,我急于拉殿下入局,确实无知者无畏了。”
“但是殿下,即便我们是蝉,即便这一局胜算渺茫,但若不动,岂不是毫无胜算?”
“而且,就算他们是螳螂,或者哪怕是黄雀又怎样?也不见得想吃就能吃掉一只蝉。刚才不是说看谁动作快?杨家虽说在京城在湖州都树大根深,但也牵扯颇多,真要动起来,只怕是尾大不掉。反倒是蝉,有轻盈翅膀又没有身负重担,飞起来可是快得很呢!”
容铮没有说话,只是那从刚才就一直紧皱着的眉心,微微舒展了开来。
“唉,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像我们阿铮这种吾日三省吾身、干不了就放过自己的太子,还真就得是小九你这样盲目乐观的丫头才能扥他朝前走。哎呀,这湖州是来晚了,你们二位要是早遇上,哪儿还有容铎发挥的空间?”
容铮微哂,自背后上手直接把吴所畏推进了花厅,“行了,别贫了,快进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