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人体很有害。”谭真重复一遍,奇怪道:“我们现在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对人体很有害?”
季马脸色阴晴不定,对方少了一条腿,说这话时更多了几分说服力,想必这就是等价交换吧。
“认输吧。”灰眼睛的青年倦怠地开口,那简直是种拖人坠入深渊的声音:“别再拉着我一起挣扎了,我只是想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然后让这一切顺其自然地结束。可以吗?”
哨兵紧贴着他的身体开始哆嗦,谭真以为此人要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诱发暴动,下意识靠近出口想要逃离,但对方却亲了上来。
在他的怀抱里谭真只是轻微地僵硬了片刻便安静下来,他发现这人亲起来比他想象中更软,美中不足的是他既不给予反应也不推拒他,像在沉默地等待什么结束,这让季马有点挫败感,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得好。
但他分开时盯着谭真添了点血色的嘴唇,又满意得出奇,有种在死前标记了什么的快乐。
“你为什么要回头来救我?”季马捏了捏他的腰:“你救我,不是因为也心存希望吗?”
“那是我犯的第二个错误。”
“第一个是什么?”
“在湿粮罐头号上带着你一起躲起来。”
季马笑起来:“好吧,但我可没后悔。我喜欢你,所以一定会保护你活下去的。”
“别犯蠢。”谭真厌恶道:“你总该知道吊桥效应,这种情况下在你身边栓一头海豹你也会爱上。”
“我才不会呢!”
谭真懒得听他辩解,首先调低了隔音选项听一听风暴是否已经结束了,这一调连他都吓了一跳。
风暴是止息了,但外面有人在说话。
交谈声、问候声、脚步走来走去的哒哒声、细碎的欢笑……不是一个人,是人山人海,外面好似在进行一场派对。
被关在狭窄笼子里的两名幸存者简直头皮发麻,他们迫不及待推开舱门跑出去,外界正值这个星球的夜晚,周围没有人的踪迹,一道影子都看不见。方才那热闹的场面仿佛只是他们的幻听。
又是幽灵访客?居然有那么多吗?可他们为什么躲起来不见人?
扑了个空的感觉让两人更加疲劳。风暴把休眠仓滚到了一条“河流”边上,那因为未知原因发出五光十色荧光的胶质就在不远处,晃得人面孔斑驳、眼睛生疼,并且时不时有落雷在附近炸响,肉眼可见地危险。
季马不得不抱起谭真尽量往远处走,他找不到山茶号原来的位置了,工作服上的战术道具也统统处于失灵状态,这一切都令人绝望。他唯一能做到的就只有以一个尽量舒服的姿势托着同伴,让他感觉安全一点……
他的喘息渐渐沉重起来,谭真在他怀里仰面朝上望着天空,一双暗淡的灰眼睛都被这天地间荒谬的彩色点亮了。
“你看。”
季马木讷地继续走着,谭真不得已拽了拽他提醒:“你看天上。”
他循着他指示的方向抬头,在夜空中看到了一朵玫瑰。
巨大的、盛放的玫瑰,中心是子夜,周围一层层裹着明暗不一的粉瓣,从最接近花心的火欧珀彩,到中间的碧玺红,最外围沉淀为石榴石一样的凝血红色,直至没入深空,与纯粹的黑暗融为一体。这朵层次分明的花还在变幻姿态,一刻不停地随呼吸铺展它的花瓣,明艳而妖娆,任何一个有幸目睹的人都会为其心醉神迷,何况它的翼展横跨了半个天际,光华侵入收缩的瞳孔深处。
他曾在跃入蛀孔前一窥真容的那朵玫瑰。
季马简直惊呆了,他怀疑自己正目睹着回光返照前的幻象,否则哪里的天上会开花?他不知道呆站了多久,可能一直到夜色逝去,天明将近,因为他身上的设备开始恢复功效,通讯终端滋滋作响。
“滋……滋……供支援。”
“……一遍,这里是联盟所属十二星区……罐头号,请附近星舰提供支援。”
“拜托,真的没有人吗?我不需要特别周到的帮助,一块够放下我服务器的地方就可以了,我很迷你的。”
“唉,行吧,反正能源耗尽之前我会一直播放下去的,这里是联盟……”
谭真早就飞快调整频道对接了,此刻刚刚好接通,对着通讯另一侧喊道:“汤力!是你吗?”
然后他俩有幸见识到了人工智能的惊喜尖叫声能有多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