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活着!”
“母舰没出事?”
“按照基本礼仪,同学们,你们应该反过来问问我有没有遇到危险,但鉴于我很难遇到危险……好吧,湿粮罐头号受到了近35%的损伤,挺严重的哈,不过它依然能起航。”
这简直给陷入绝境的两人带来了峰回路转的希望,季马忙问:“它在哪里?”
“就在近地轨道上。”是谭真回答了他:“那朵花。”
季马缓缓长大了嘴巴:“噢,那是镜面隐形?”
于是随着他话音落下,汤力解除了湿粮罐头号的镜面隐形状态,那栩栩如生的异星玫瑰瞬间化为天际边无数个玫红色马赛克,接着露出底下受损的星舰原貌。
“这是我能计算出的最节能的长期求救信号。”人工智能解释说:“用星舰自带的镜面隐形反射出最为明显的地标,这样倘若有路过的观察者就能一眼得知我们在哪——NGC2237,同学们,我们正在著名的玫瑰星云旁边。”
它将镜像重新调整回来,那些看似美丽,实则是由极致命的恒星风与辐射雕琢而成的花瓣再次出现在天空,他们这才看到玫瑰星云的映射图像外围被额外标注出一个亮点,像围绕着花朵的蜜蜂。
“这就是我们所处的恒星系。”它用给小孩子科普般的语气温柔地展示了他们目前的处境,包括落点如果偏移千分之一母舰就会在高温中熔得渣都不剩,他们有多么多么幸运,当前位置距离目的地有多远,距离联盟居住星域有多远……反正都特别远。
意识到这美丽的色彩意味着他们正处于一个极端危险且能量高度活跃着的星域后季马感到一阵后怕,这朵著名的玫瑰吞没了不知多少向深空进发的早期探险船,而他们两个人类,手无寸铁,肉体凡胎,居然在附近的地表上活着度过了几十个小时,简直是奇迹。
“幸亏你们没有马上离开!”他感慨道:“是船长指示你坚持搜寻幸存者的吗?其他人怎么样?”
汤力的声音却突然变得吞吞吐吐。
“关于这个……我不得不告知你们,没有其他人了。”它说:“你们是湿粮罐头号上唯二幸存的人类。”
穿越蛀孔时星舰没有切入完整,虽然没直接伤害到人体,但居住区大部分外壳都消失了,紧接着,这群旅客还没来得及得知自己降落在何处,便遭遇了来自玫瑰星云的辐射冲击,在超越光速的旅程中迎来了自己的永眠。
“他们死的时候几乎没有痛苦,希望这能让你们感到一点安慰。”汤力轻轻地说:“而你们两人却得以幸免,这是因为你们远离居住区又有山茶号的独立防护,虽然随着船坞的解体坠入这颗小行星内,却还是活了下来。你们是真正的幸运儿。”
谭真与季马相视一眼,后者浮现出苦笑:“就算你这么说,我们的幸运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山茶号毁掉了,我们无法回到你那里去,看样子在这鬼地方等死就是我们唯一的结局。”
“也许不是。”谭真却说:“按照汤力的说法,不仅仅是山茶号,大半个仓储层和船坞层的东西都掉下来了,那里面有很多设备,还有最关键的……”
季马眼前一亮:“机甲!”
“不,是登陆舱。”谭真望着停下动力仿佛一颗卫星般悬挂在近地轨道上的母舰,对它发出请求:“汤力,你能从那里搜索到地表的登陆舱信号吗?”
“当然可以。”短暂的延迟后人工智能回复了他们。“而且给我一些时间,我还能提供登陆舱的破损情况和分布位置,替你们找到最适合修复的那一台。我猜这正是你们想要的,同学们?”
“没错。”谭真说,心里觉得这个副本的科技水平真够便捷的。
汤力换上富有魅力的音调:“那么作为感谢,你可以喊我一句学长吗?语气甜一点。”
“不可以,搜索出结果立刻联系我。”谭真冷酷地挂断了通讯。
“真难想象,他们一瞬间都死去了。”自身重获求生希望的同时,季马不免为牺牲的船员们感到悲伤。这是他执行运载任务的第二个周期,许多船员都和他相熟了,有些甚至可以称作朋友,但他们在玫瑰星云的照耀下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人类在宇宙中渺小得像尘埃。
这个星球的白天就快到了,他带着谭真在地表寻找一处暂时栖身的岩洞,后者一直在沉重地思考着什么,如果不看他只能被抱着走来走去的处境还真像那么回事。季马低头看着他黑色的发顶很想在上面亲一口,幸存者只有两人,他们是彼此的唯一,这让他如今的心思多了一层别的意义。
“你在想什么?”季马问:“很少见到你露出这么不确定的表情。”
“在想一个荒谬的假设。”谭真被他塞到岩洞阴影里安置好,示意他也在旁边坐下,然后说出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话:“我想,船上的人也许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