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清风,农场内莲池碧波。
两人一边在树荫下品茶,一边从长计议。
甄心在等,极有耐心地候着他的片刻沉思。
“有办法治好吗,杜医生。“她神情略显不安。
杜仲秋握紧茶杯,一想到即将施展的新技术,激动万分:“思路已经有了,不过一定要他本人过来。望、闻、问、切后才可下断语。”
甄心松了口气,心中感激,再三致谢。
夏日水韵中,翠玉片片,碧浪层层。荷香醉人,一张张绿伞在骄阳下竞绽。
甄心坐在前后摇摆的藤椅上,往后一仰,精神松弛了不少。
手机弹出了一则信息,那是好久都没人说过话的高中女同学四人群组。
她只粗略瞥了一眼,有西浣花岛,时间、地点之类的字眼,但很快对方就撤回了。
甄心撇撇嘴,把手机锁了屏。
“杜医生你在这儿住着好快乐啊!”
“你看,莲蓬里面长着很多莲子。你知道吗,1952年,有人从一个干涸池塘里挖出了千年古莲种子。最神奇的是,这些种子经过培育后,竟然还能开花结果。”杜仲秋啜茶浅笑。
“杜医生,您种的莫非就是千年古莲?”甄心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杜仲秋摇摇头:“我是想告诉你,莲子寓意多子多福。但很少人知道,莲子其实是寿命很长的植物种子。即使人不在了,千世万世莲子或许还活着。”
甄心猛然记起杜仲秋家庭的往事,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苦苦思索着怎么转移话题。
他陷入回忆继续道:“莲子可以安神静心。虽然现在的我,无法体会到从前的快乐。但我能从莲子身上感受到安宁。莲心虽苦,但是它有清心除烦的功效。更何况,种下来年十里香。而世人只道莲心苦,往往忽略莲子肉大部分都是甜的。你说快乐好像很难,又似乎不难,只在人的一念之间。”
甄心用力地点了点头:“人能时常安心,已属不易。快乐,从来不易,只是有时发觉有时不发觉罢了。”
杜仲秋嗓音轻缓娓娓道:“你年纪轻轻,怎么就开始多愁善感了?我一直很喜欢植物,刚开始怎么种都种不好。好的阳光、水、土壤明明样样不缺。直到有一天,住在这村里的老伯告诉我,种养不能只看到植物的枝繁叶茂,更需要关注它的根系。只有根与土地链接,越扎越深,才有机会长成参天大树。植物的根就好比人的心。就像我前半生,天时、地利、人和没有一件事不是站在我这边,我曾经以为,只有这些才能衡量我是不是快乐。后来我才发现,人生原来没有对不对,值不值。世间一切,只要你愿意去感知、寻觅、创造,那就永远能有所收获。”
“人生不如意事太多,但可以把那如意的一二无限放大,即使只有很少也会恒久弥新。“甄心觉得这好比她和路橙的婚姻。以后即使老了,她也会把这段短暂但丰盛的回忆妥帖珍藏。
杜仲秋叹息道:”你别被这句老话束缚。谁说做人必须吃苦当补,只允许自己有一点点甜?明明可以活得像我刚才给你重新解构的莲子。让你的人生甜起来吧。”
甄心脑海里浮现出路橙的笑脸,若有所思喃喃自语:“真的——能吗?”
与路橙共度一生的人,真的可以是她吗?
路橙近半个月都要留在西浣花岛。
苍山、碧海浑然天成。椰林、渔帆相映成趣。这是个海水澄洁温暖,长夏无冬的岛屿,一直是游客心中的热门泳浴胜地。
路橙结束一天忙碌的工作,久违接到了大学校友Martin的邀请,来到地处海岸分界线的米其林地中海菜餐厅“悠兰”,这里又被食客称为“危险的心跳”。餐厅非常火爆,每天座无虚席,预约已排到半年后。
Martin在哈佛虽然比他小一届,但两人在曲棍球队结下了深厚友谊。偶尔也通通电话,碰巧在一个城市就出来一聚了。
但Martin不是在美国结婚生子了吗?怎么会陡然出现在西浣花岛和他约饭?
俯身临崖,云海缥缈。悬崖边日落壮丽,如梦如幻,美到失语,怎么拍都很出片。但高风急浪也在疯狂拍打着礁石,就如虎口仙境。
眼前一个个既像清晨露珠,又像是来自未来世界的神秘飞行器,充满科技感和危机感的窄小圆形包间,仿佛一不小心坠落就会粉身碎骨。美则美矣,总让人提心吊胆。
路橙带着满腹疑问,来到已预定的位置。
个性一向稳健的Martin把他约在这种地方,未免也太猎奇了。
即使本身没有畏高,他心里也稍微咯噔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抬脚踏入一个悬空在万尺陡崖上的透明玻璃球包间内,脸上期待的笑容瞬间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