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许夫人,多谢许小公子。”一位衣衫褴褛,身形佝偻的老大爷接过一碗滚烫的白粥,离去时不住的道谢。只见他一拐一拐的走出排成长龙的队伍,躲到屋檐下,捧着粥碗小心翼翼的喝起了热粥。
许安珩见大爷身旁的难民虽是面露羡色,却也无人上前争抢,便放下心来,专心为娘亲递碗。
一直忙活到晌午,粥已施了大半,许夫人才领着许安珩回家去。一坐上马车,许安珩便懒懒的歪倒下去,显然是累坏了。
许夫人见儿子一幅累到不想动弹的样子,好笑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坐近些后伸手捏了捏他的双腿与双臂。
“娘,别捏,酸。”许安珩被捏的浑身一抖,坐直身子像旁边躲去,颇有些抱怨的开口。
“谁让你日日懒屋里不愿动,”许夫人并未搭理小儿子,手上动作未停,甚至更用上了几分力气,“不揉一揉,明日便会更酸痛难耐,忍着些。”
许安珩也知道这个道理,只好一路忍着胳膊小腿处的酸胀回家,等到马车一停稳,他便迫不及待的跳下了车,接着又在马车旁学着下人的姿势,扶着许夫人下马车。
“你啊。”许夫人看着和马车车轮差不多高的小儿子,笑着摇了摇头,弯下腰,顺着他的意,扶着他的胳膊下了马车。
两位主子一回来,便已传了膳食,顶着寒风与纷飞的大雪忙了一上午,早已腹中饥饿。今日厨房做的都是些家常小菜,许安珩也吃的津津有味,胃口看起来比前几日好了不少,许夫人不动声色的细细观察了一番,终于放下心来。
问过娘亲,下午的布施不必再跟去后,许安珩放下心来,安心的在屋里睡了个天昏地暗,等到再醒过来时,屋里昏沉沉的一片,透过窗纱向外看去,也寻不到半点光亮。
外头的婢女听见声响,点亮灯烛,掀开床帐,伺候少爷起身。
“现下是什么时辰?”许安珩半眯着眼睛,随手从冬雪手中接过外袍穿上。
“回少爷,现下正是申正初刻。”
那就是下午四点,许安珩想着,又不由往窗外看去:“天色怎么这么暗?”
冬雪半跪着为小少爷理好衣摆,闻言回道:“冬日本就暗的早,方才雪又落的大了些,便显得天色更暗。”
说话间,许安珩已经穿好了鞋袜,他出门一看,果真如冬雪所言——雪下的越发大了,不过一觉醒来,地面又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若是以往,他定是欢欢喜喜的在院子里撒欢的玩了起来。谁让他上辈子是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从没见过北方那种浩浩荡荡的漫天大雪,乍一见这“点点扬花,片片鹅毛”的雪景,不由心生欢喜,一心都是“雪好大,好白,好玩!”只是今日和娘亲一起去粥棚待了半日,他才猛的察觉到,在他眼中洁白无瑕的纷扬大雪,正是导致难民流离失所的主要原因。
许安珩叹了口气,问清楚粥棚的事儿之后也没再多言,撑起伞便往主院走去。
许夫人正在屋中翻看家中的账本,喝口茶休息的间隙,便听见房门口的动静,紧接着,房门就被推了开来。
“外头雪下的这么大,不在院里好好休息,又跑过来做什么?”许夫人看着小儿子被风吹红的脸蛋,嗔怪道。
许安珩与郑清衍待在一起久了,不知不觉中也沾染上了他的一些脾性,他搓搓脸,笑着凑到许夫人身边,挨着她撒娇道:“睡久了头昏,待在屋里久了又闷的慌,出来透透气反倒更舒服些,娘,你看我裹的,都要走不动道了,不会冻着的。”
许夫人摸摸儿子藏在袖中的小手,确实如他所说,热乎乎的,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理了理他被风吹乱的头发,问道:“若是在家待的无趣,也可以去找清衍,想来他一人在家也是无聊的很。”
郑清衍回家之后,两人并没有生分,常常约着对方到自家来玩,只是最近连日的大雪,一些道路被堵,两家的大人又忙又不放心两个孩子独自出门,便都把他们拘在家中。
如今娘亲开口说要自己去清衍家,定是要与他一同出门,许安珩看了眼桌上堆放的账本,摇摇头道:“过两日化雪后再去便是。”
“无妨,娘明日正好要去东街的铺子查账,”许夫人揉揉许安珩的脑袋,“这些日子郑将军夫妻也忙,顺路送你去清衍家陪陪他,回来时再顺带接你回来。”
话说到这,许安珩也不在拘着,浅笑着点点头。
次日清晨,连日的大雪终于有停歇的迹象表明许安珩抱着暖炉坐上马车,掀开一角车帘向外看去——雪霁初晴,层云消散,街巷屋瓦银装素裹,到处都是雪白一片,薄薄的日光倾洒而下,积雪斑驳,晃的人眼花。
有风从车帘的缝隙中钻来,吹的人泛起一阵凉意,许安珩缩缩脖子,放下车帘,靠坐回去,看着面带些许倦色的娘亲问道:“娘,昨晚没休息好?”
“年底事多,”许夫人摇摇头,“过了这阵就便好了。”
“娘今日去铺子里查账,是账本有问题?”许安珩想起娘亲此行的目的,有些疑惑。
“这倒不是,”许夫人面露笑意,“你忘了,今年新开的那家玩具铺子,进账颇丰,娘不得过去查查账。”说到此处,许夫人停下话头,捏了下儿子的小脸“:这铺子还有你和清衍的一份呢,你倒是半点不上心。”
当初开铺子时,许夫人便因铺子里售卖的品都是由许安珩出的图纸,算上了他一份,许安珩又因为自己是为着给小哥儿解闷才花心思做出这些玩意来,又将自己的那份分红与郑清衍平分,他也是没想到,不过短短一年时间,自己的小金库便翻了几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