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惊觉他对楼桓之的心思,不同寻常。即便对面而坐,无话不谈,他也渴求再亲密一点,再亲近一点。偶尔看着他入神了,手便控制不住地要探上去,想要触碰他。这时他不过+三岁。梦里往往会有楼桓之的身影。也常常,是一些不可为人知,醒后需清洗被褥的画面。他深感自己的龌蹉。不敢透露丝毫让楼桓之知晓。每一日每一日,用尽力气压抑。因为太在乎,所以不敢冒一点儿危险。哪怕难受之极,也要撑到底。他原以为,此生无论如何,不会远离楼桓之。奈何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只好一避再避,唯恐楼桓之有所察觉。也是多亏傅大学士和楼桓之的庇护。那几年,他过得算是顺遂。也得了陛下越来越多的关注,使得他自请北上抵抗蒙人,成了容易之事。他就这样毅然离开了生活十数年的京都。初到边境,他就病倒了。一来路途颠簸曲折,二来他忧思过甚。军中上下因此,无不轻蔑视他。道他不自量力,狂妄自大。因而又过了一段低迷日子。或许无论他如何盛名在外,他都无法做到真正的强大。终究是忍不住去信给楼桓之,又以楼桓之的回信,为继续活下去的动力。之后将近五年,他大多待在边境。少有归京的时候。便也直到和楼桓之一道征南,才发现原来楼桓之身边,已经有了别人。他原以为,楼桓之不会喜欢男子。以后必定会迎娶一个温良贤淑的女子,举案齐眉,伉倆情深。却是他想错了。楼桓之不曾对他心动,不是不喜欢男子,而是单纯地不会欢喜上他。他原以为,人生最绝望的时刻,莫过于母亲离世的时候。却是他想错了。母亲离世,至少还有楼桓之陪伴身边。待得连楼桓之也不是他的,他当真才是一无所有,孑然伶仃。他怨过,他恨过。他嫉妒可以得到楼桓之的云归。他不明白云归哪里比他好,凭什么能够得到他求而不得的楼桓之。他挣扎了,努力了。最后等来的却是油尽灯枯,寿命将尽。楼桓之两个人劝他放弃,让他释怀。他又如何做得到轻易放手,由得他俩快活自在,再不用顾忌自己?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他根本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明明尝尽苦楚的人是他,到头来却成了别人恩爱的拦路石。不。或许他还没这么重要,还算不得拦路石。他充其量,只是一杯沙尘。走在路上踏过他,会脏了鞋面,但若拿笤帚扫去,他也就不复存在。将死之前,未有料到的是,竞能和云归和平共处。即便看着他,满心酸苦,却也不至于和以往一般,不愿多看一眼。生怕每多看一眼,他会忍不住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来。若是真做了,估计楼桓之是再也不会护着他,只会厌恶他了。楼桓之两个人带他到大海边。他闭着眼睛,躺在礁石上。一颗心前所未有的宁静。好像一切都无关紧要了,又好像他已经可以乘风而去。尘世间纷纷扰扰,此后将与他再无干系。人生之苦,他已尽尝。人生之甜,他已无法得到。所有化为乌有倒也好。再不必忍受煎熬,再不必瞒跚着向前。生命戛然而止,便是永恒安宁。他突然觉得欢喜了。番5、向临他本该是皇子责胄。他的母亲本该是一国皇后,母仪天下。但“人善被人欺”这话,显然不是空话一句。他良善的母亲,被人夺走了正室的位置,成了父亲的妾侍。他与世无争的亲族,被人冤枉了数粧大罪,从此含冤飘零。从记事开始,刘少悟就常常与他说,谢氏的罪大恶极,卫氏的凄惨无辜。在他小得还不懂得什么是仇恨,而“恨”字又是怎么书写的时候,他已经牢牢记得,要向谢氏要回一切。刘少悟是个有点儿疯癫的老头子。虽然有点儿疯癫,说话难听,但是对他当真很好。小时候他一直以为,刘少悟就是他的父亲。教他写字,教他认草药,给他吃好的,给他穿好的。虽然看起来好像生活拮据,但刘少悟总能不知道从哪里,变出银两来,让他衣食无忧。如果不是刘少悟常常与他说起,他从出生起,就背负的那些东西,他可能会拥有一个很好的童年。他渐渐地就长大了。开始懂得从小扎根在心里,那种让自己十分难受的滋味儿,就叫做仇恨。虽然,用毒可以杀人,可他更希望能够手刃仇人。于是他到外头找人拜师。辞别刘少悟一走,就是六七年。再回到刘少悟身边时,他已经拥有一身武艺。他不愿意再住在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带着刘少悟前往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