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江南。
这里的天暖得快一些,如今三月,正是烟雨濛濛、草长莺飞的时候。整个江南笼罩在丝丝缕缕的春雨中,有种入画般的诗情画意。
白墙黛瓦,日枕淮河,檐上几只归巢的燕子斜飞而过,昭示着悄然而至的春天。
此时,正是踏春的好时节。
有闲情逸致的文人墨客,会成群结队一起租个画舫,玩个尽兴。有些富商也喜欢附庸风雅,跟着租一艘船,在烟雨朦胧的时节,泛游江河之上。租船游湖,是最风雅不过的活动,说出去,也能说自己是个有文化的人,让自己多些体面。是以,在这个时间段里,江面上总是漂浮着此类游玩用的画舫和船只,船上有着形形色色的人。
江上游人多了,渔家和船家的生意,自然也是好到不行,是一年中好光景的开端。
傅堂容的画舫,也在诸多画舫之中。
他的画舫已在江上停留多日,尤其惹人注目。
在江上为生的人几乎全知道,傅堂容这艘船上的贵人,那可了不得。
那是从更北边来的贵人,出手豪爽大方,身份不知何等的尊贵。
贵人的画舫,在江上一停就是一个多月,期间出游结交的事情不少,惹得当地许多豪绅来结交,可谓是好不风光。
今儿个,画舫上又响起来丝竹之声,约莫是男主人又设宴了。
只能说,真有钱啊真有钱。
船外的人多是艳羡,却不知船内人的苦恼,这一个多月里,傅堂容一家三口是风光够了、享乐够了,可是钱袋子里的钱,那是哗哗地往外流。
傅堂容虽然当家,却不是个会管事的,从来不知柴米油盐的难,倒是看账本的陈氏,一颗心几乎滴出血来。
陈氏有心想劝傅堂容几声,无奈傅堂容被这里的人吹捧恭维得不知天南地北,根本听不进去她的劝,每逢出行宴客,必定要把排场做足,所以该花的钱、不该花的钱,都被他花了个干净。
如今,面子是足了,里子却亏了,回京后,还指不定要怎么着才能填补这些亏空呢。
更棘手的是,他们在江南大手大脚的行径,若是传出去,被人知晓了,她那贤良淑德的名声要往哪儿放?不骂她专门败祖产的败家玩意儿,便是不错的了。
只是这些话,陈氏是万万不敢当着傅侯爷的面说的,她怕埋怨太多,坏了夫妻两人的关系,只能把话都憋在肚子里,差点把自个儿气坏。
一想到后面等着自己的一堆烂账,陈氏什么享乐的心思都没有,初下江南的新奇和快乐,到了此刻已经被消磨了大半,除却疲倦与担忧,什么都不剩下了。
陈氏找了借口回房间休息,不愿看到傅堂容瞎糟蹋钱的脸,只看一眼都来气。
好在,事情也不全是坏的,也有好的。
约莫在一个月前,陈氏接到了来自京城的来信,是陶妈妈托人给捎来的。
信上说,从年关过后,京城的天冷一阵暖一阵,天气并不好,这让原本就病着的傅莹珠身体雪上加霜,约莫是好不了了。郎中说,让府中的人准备白事,陶妈妈写信来,便是想让她点个头,她那边也好提前准备给傅莹珠送葬,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也许,他们这一行还没返程回京呢,就会先传来傅莹珠香消玉殒的消息。
眼看着自己这根心头刺、眼中钉终于要被拔除个干净,陈氏心中自然痛快无比。
两厢得失一衡量,她也就能忍受这一趟下江南所花的钱银了。
要知道,傅堂容前头那个早死鬼妻子,虽然死得早,但留下的嫁妆不可谓不丰厚。
这些年来,陈氏借着自己当家主母的身份、借着主中馈的便利,暗中变卖了许多傅莹珠母亲的嫁妆,用来填补自己的库房。
那些嫁妆经过这么些年的折腾,大多已经花光散尽,可是剩下一些不好变卖的铺子地契,可是还在的。
以前的陈氏看不上,现在未必看不上。
不论是日渐落败的侯府,还是此番下江南突增的花销,都让陈氏打起了傅莹珠母亲余下那点嫁妆的主意。
只要傅莹珠这根眼中钉一死,那么,剩下的那些嫁妆就可以全部收入她的囊中,填补上这个巨大的窟窿了。
陈氏的算盘打得噼啪响,逐渐安抚住心中的不耐和焦躁,现在就等着陶妈妈第二封信带着傅莹珠咽气的消息到她身边来了。
陈氏心安下来,躺在床上小憩,睡得分外香甜。
约莫是午后时分,正在酣睡的陈氏被奴仆叫醒。
奴仆神秘兮兮递给她一封从京城来的信封,低声道:“夫人,这是陶妈妈着人加急送过来的信件。”
陶妈妈加急送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