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转到玖兰枢身上,鲁路修了然,似笑非笑道:“也就是说,我现在只能拜托玖兰你了,对吗?”
玖兰枢仿佛早已料到他会这么说,站起身,俯视着鲁路修有些不甘的眼睛,微微颔首:“我的荣幸。”
阴暗的钟楼,刺鼻的铁锈味……以及,面前狼狈不堪的男人。
长风衣包裹着修长的身体,血蔷薇泛着冰冷的银色的光,锥生零手指扣着扳机,枪口已经对准了面前跪倒在地上的男人,只需要轻轻一动,他就会化为晶莹的沙砾,死在他面前。
可是,他下不了手。
他居然下不了手!
面前狼狈的男人有一双血红的眼睛,那样不详的猩红色彩在昏暗的黄昏尤显得邪佞诡谲,四目相对,锥生零几乎以为他看到了自己。
挣扎,愤恨,渴求,欲|望,以及那深深的,无法救赎的疲惫。
他在求死。
多么相似的眼睛,悲哀地令人不忍直视。
多少次,他曾在镜子里看到这样熟悉的神色,恐怕自己变成levele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神吧。
可悲的抗争,却终究争不过命。
明明不想吸血,明明不想变成吸血鬼,明明不想伤害别人,一切努力和意愿在命运的手心如同蝼蚁,没有半点用处,空得了命运刺耳的嘲笑和讥讽。
碰的一声枪响,回荡在空旷昏暗的钟楼,血蔷薇打出的血色十字在空中挽出华丽的花,没入对面男人的身体。
瞳孔收缩,男人猩红的眼睛终于在血蔷薇没体的一瞬间找回了原本身为人类的眼睛,猩红退去,一双如斯干净温暖的褐色眼睛看着他。
“谢谢你,”男人的双脚已经化为了沙砾,沙化还在继续,可是男人却没有一丝痛苦和挣扎,带着解脱的笑意,声音渐渐消散在钟楼空荡的走廊,“终于可以……不用再吸血了……”
淡紫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锥生零垂头注视着面前一片晶莹的沙砾,银色的发丝垂下,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楚神色,只能看得到紧紧抿起的嘴唇和颤抖着的手指。
空旷的钟楼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锥生零好像没有听到,仍旧低着头,僵直地立在那里。
直到身体被涌入熟悉的怀里,有些高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服熨帖着皮肤,温暖地令人几乎要潸然泪下,充盈在鼻息间熟悉的浅淡气给予了无与伦比的安心。
“哥、哥……”锥生零浅淡的紫色眼睛瞳孔渐渐恢复如初,眉眼间凝聚着无法挥散的疲惫,垂下的眼睛看着脚下的沙粒,透出血一样的伤痕。
他想抬起头,却被按在怀里无法动弹,恍惚间感觉到似乎有谁把下巴抵在他的头顶,温暖的掌心摩挲着他的头发。
鲁路修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抱着锥生零,一下一下安抚着他。
刚赶来这个钟楼,就看到锥生零孤身一人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垂头站在一地沙砾间,周身的气息悲哀地近乎绝望。
连哭泣都无能为力的绝望。
“哥,”许久,锥生零抬起手抓住了眼前人的衣襟,手指用力,笔挺的白色衬衫被抓出深深的褶皱,低哑的声音颤抖地几乎无法成语,哽咽着哭不出的悲伤,“哥……”
“我在这里,洛洛。”
简洁的回答,鲁路修的声音沉静地似乎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失了其中的镇定自若和运筹帷幄,坚定地毫不动摇,永远是最令人安心的支撑所在。
“为什么是我呢,这样残酷的命运……”
鲁路修无言以对,只能更紧地将他拥进怀里,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已经冰凉的身体。
“我不想变成吸血鬼的。”
“我知道。”
“我不想失去我的父母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