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得意须尽欢呀~莫使金樽空对月~”他们扯着的嗓子如同破锣,唱得都一样荒腔走调。而在他们身边,是杜先生扭着长尾也在摇——自从崔琪入镜,小书蠹的身份也暴露了,采墨尤其喜欢逗它。没想到今日居然就撞见了这三个一起喝酒。“师兄,崔师兄!”陆镜不放心地便把着船沿叫:“你可别把他们灌醉了!”崔琪的酒量惊人。采墨看着年纪不大,杜先生又是御灵一向量浅,陆镜生怕自家师兄兴致一上来不知轻重,活活把这两个放倒在地上。薛南羽却在他身后轻笑。“管他们做什么,咱们自玩咱们的。”言罢不由分说地拽陆镜进了船舱,在采墨与崔琪的哄笑声中往湖心而去。湖心有一个岛,金银双塔就在岛上。岛上的梅花已开,远远看着如一片云。到了岛上,最大的一棵梅树用汉白玉的栏杆围起来,旁边是一尊同样用汉白玉雕成的女子石像。薛南羽朝石像花树长揖而拜,对陆镜正色说道。“这便是我娘亲手植的红梅,和娘亲的石像了。”见像如见人,陆镜便对石像行晚辈见长辈之礼。拜完了,陆镜双手合十,对那石像说道。“夫人在天有灵,明鉴我心。”这两句说出来他却顿住了,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下面的话。薛南羽不由失笑。“鉴你什么?”陆镜也笑着站起来,搂住他,抬手轻抚他的脸说。“特别爱你。愿夫人好好保佑你。要一生一世的照顾你保护你。”说着拇指轻轻划过他柔软的唇,陆镜捧起他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雪与花纷纷而下,片刻过后,薛南羽有些羞赧地要侧过头。“行了,娘亲可还在看着。”长公子的口气恭敬眷慕,显然在镜中对这母亲极其亲近,并且也不记得水镜外的流云夫人。原来水镜内外的记忆,果然是相互重叠覆盖的。陆镜默默想着,也不点破,只笑着松开薛南羽,携手与他一起去看那梅花。红梅芳华灼灼,在新雪中如顶一树的火红宝石。陆镜从枝上捋过一朵花,发现它的花瓣重叠,金色花药环绕着两枚花柱。“双柱而生的红梅?”陆镜笑道:“倒还真不常见。”长公子也笑着答:“没错。我在郡中唯见此株,在流云郡以外,甚至在更远的地方,都没见过如此异种。”他忽然又有些叹念感慨。抬头看雪后湛蓝的天,薛南羽轻轻摘下一只梅朵。“我不知娘亲姓名家世、来自哪里,更没见过她的面容。所有她留下的东西,就唯有这尊石像,这树红梅。父侯说她是个极温柔可人的好女子,可惜在孕育我时波折不断,以至于早早逝去。若她还在,我与父侯的生活当大不一样吧……”“子安。”薛南羽忽转过头,充满期待地道:“水镜以外,我的母亲还活着么?”“呃?”陆镜一愣,随即老老实实地答:“水镜以外侯夫人确还在世,只是子扬你并没怎么和我谈起过她。”水镜以外,娘亲还活着?”长公子大感意外:“水镜内外,原来竟如此不同?”这有什么稀罕。水镜以外的流云侯两年以前就死了,水镜之内的流云侯,现在不好好的还在颖都嘛。但这话陆镜当然没说出口,只是和子扬依旧赏梅。红梅灿灿,顶着新雪似散隐隐红光,陆镜忽而想起了初到流云郡时所见过的青萤草,它们也是这样散发着流光的。可当时青萤草发光是在夜间呀,而眼下是在白天。“子扬,这花儿平常也会发光么?”他转头问。薛南羽一愣:“发光?哪里有光,我瞧着与寻常花儿没有什么不同呀。”与寻常花儿不同?难道是我的眼睛出了差错?陆镜暗暗讶异,近前再把那花儿仔细地看,忽低低惊呼。“这不是此乡的花朵,重瓣双柱是我那世界青邑国的梅花名种‘绯雪’,仅在瑟谷附近才有,其他地方都培育不出的。”“镜外青邑国的名种?”薛南羽一愣,也近了几步:“可这是娘亲手植的,她怎会种下镜外的花?”紧接着长公子又问:“镜外的瑟谷,有什么人?”“镜外的瑟谷,就是彩石阁的领地。”彩石阁,两名白鹤居士出身的流派之一。没想到二十多年前水镜中的流云夫人,居然栽下了来自彩石阁领地的花。“看来这株花儿,很不寻常呀。”陆镜没敢说是子扬的生母大有蹊跷,薛南羽已沉下脸。“这花儿还有什么不对的?我不能看出,子安你好好地都告诉我。”“镜外的彩石阁有一种术法阵势,是取淬炼过的花木种于灵气稠密或人流多处,用于聚集窃取灵气。”陆镜隐晦地表示:“我亲眼见一两次,那些淬过灵的植物,就是会隐隐散着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