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钧人高腿长,沈星迟稍微一瞥,就从上方的镜子里看见他的身影。大概是第一次帮人剪头发,虽然手上未停,可紧皱的眉头还是泄露出他的紧张和生涩。沈星迟借着镜子偷偷望顾钧脸上遮也遮不住的茫然,如窃取到昂贵宝石的小偷般,悄悄弯起嘴唇。顾钧是不了解当下时尚,干脆大手一挥,干脆利落地把那些发黄的发尾剪掉,再把刘海剪短,表面镇定自若实则内心打鼓地沉声道好了。沈星迟站起来,顾钧托着毛巾把颈脖周围的碎发扫掉。本来这头发剪得实在差些火候,饶是顾钧这样的精英也不是十全十美。奈何沈星迟底子好,长相英俊,五官精致,嘴角斜挽还有抹浑然天成的痞性。刘海剪短,让他那张脸更完整地露出来,全黑的头发为其增添了一分清爽和干净。沈星迟贴近镜子,左摇右看,头发短了果然舒服,头好像都轻了。不过要从他口中听到夸奖是不可能的,沈星迟鸡蛋里挑骨头地说道:“颓废感少了好多,再也不能背块画板云游四方了。”顾钧笑道:“你还真有这个想法。”“那肯定的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转了下脖子,顾钧忙说:“是不是觉得痒,要不拿吹风机吹下吧?可能还有碎发掉在领口。”有服务不享才怪,沈星迟点头,重新坐回小凳。顾钧从架上取下吹风机,一边吹一边手指插入其中梳理。他指如白玉,指甲圆润整洁,触碰时既养眼又舒服。沈星迟感受着,只觉微妙的热度从头顶通向四肢百骸,熨平了体内所有的不畅快。在大声呗的音量下,沈星迟隐约听见嘀咕声:“你想得美。”诧异地睁大眼睛,急忙看过去,镜子里顾钧神色淡然,倒像是他听错了。书房里很安宁,沈星迟和顾钧割据一方。如今小少爷倒学会怎么在顾钧工作时和平相处,毕竟是他先贪恋陪伴的美好。这段时间里闲来无事,竟把顾钧书架上摆的外国小说全看完,而且觉得蛮有趣,不愧是小说家,构思的故事精彩刺激,伏笔一环扣一环。沈星迟合上书感慨,如果在a市,哪有这种闲工夫静下心看书,若是让那帮游手好闲的富二代知晓,不得两天一小笑三天一大笑,直呼是在浪费时间。但在酒吧聚会上花天酒地和窝在公寓看书,哪个才算是真正的浪费时间?连忙摇头,后怕地把古怪的念头抛开。他可是富二代圈子里的扛把子,怎么能被如此古板又清心寡欲的念头腐蚀,一定是与顾钧呆在一起太久了。没错,沈星迟在心里恨恨说了遍。“怎么了?”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星迟讶然回头。顾钧工作时从来不会主动找他,也讨厌噪音,所以他尽量不发声,降低存在感。顾钧脸上没什么特殊表情,视线停在文件上,嘴上却说:“摇头晃脑的。”沈星迟迷糊地摸了下头发:“有吗?我没感觉。”顾钧极快地瞥一眼,复而低头:“一副傻样。”沈星迟顿时在心里翻个大大白眼。那晚烟花之下看见的温柔微笑果然是骗人的,白天到来后,顾钧仍然是顾钧,面无表情,气质冷峻,工作机器,对他毒舌。难得的心动在那晚后消失殆尽,清醒过来的青年对这股控制不住的感受惊悚无比,通通推给擅于蛊惑人心的荷尔蒙。等了半会,见对面没回的意思,顾钧暗自窘迫,只得开口:“你这次出来了那么久……”“你也知道我出来这么久了啊。”沈星迟丧气地瘫到摇椅上,他特别喜欢顾钧房间里的这张摇椅,放上垫子坐下,软软的很惬意,简直成了专座。要是来时见顾钧坐了,还会将人赶下去。“哎,我爸有没有给你打过电话啊?”撒谎无用,顾钧直接道:“没有,不过沈叔叔近来和林家合作的一款产品即将上市。”“林家?”沈星迟不由哂笑,清楚是谁。“也好。”他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躺在摇椅上晃晃悠悠,“天高皇帝远,我乐得自在。”顾钧抓住机会:“那你,到现在有没有想给谁打电话?”沈星迟:“想这个干嘛,我又没手机。”顾钧:“我可以……”话到一半,含进嘴里,怕是唐突又忧他听不懂。“你?”沈星迟继续笑,“你最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让我办烧烤派对,让我抽烟,现在还要借我手机?不怕我爸说你开小灶,取消你的看护权。”顾钧:“少贫嘴,你就讲需不需要?”言语中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沈星迟:“好啊。”他没想那么多,觉得就算不打,把手机拿过来玩玩也好。住在这个四面环海的孤岛上,没有手机,没有信息来源,都快与世隔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