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离开后,汐霞忙满脸堆笑的上前斟茶水递给长孙岚。谁知她眸光忽的凛冽,狠狠将茶杯重重摔在了地上,压制着心中怒火喝道:“跪下!”汐霞怔怔的看着长孙岚,当即跪了下去,头深深垂下。一时间她的心怦怦直跳,整个人都有些绷紧了。桌边人的怒火似是因她而起,但她如今必须为自己找到一套说辞,毕竟她现下没有任何势力在皇宫站稳脚跟。“昨夜殿中伺候的人,都被皇上遣了出去。唯有你一人留在里面伺候,也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昨夜究竟发生了些什么。”长孙岚冰冷刺骨的声音将汐霞吓了个激灵,她深邃的眸子定定的盯着跪着微微颤抖的姐妹,嘴角竟不自觉浮现出一抹嘲讽的浅笑:“有些事,本宫从未明说,可并不代表本宫不知道!”但那嘲讽不是送与汐霞,而是送与她自己,也许是前世自己太傻,汐霞的陷害做得如此明显,那时候的自己竟毫无察觉。她缓缓起身,迈步至汐霞身边蹲下,轻挑起汐霞深埋的下巴,压低的声音中透露着浓烈的悲凉:“汐霞,自你在本宫身边伺候的时候开始,本宫便真心诚意的把你当做姐妹,自问向来待你不薄。当初也是你口口声声说要陪伴左右,本宫便也依了你,带你来此。”长孙岚手上的力用的更大了些,汐霞泛着怯懦的眸子暴露无遗,但也只持续了短短几个呼吸。便听得她轻叹了一声,随即便收回了手:“那么现在,你告诉本宫,你就是如此陪伴本宫?谋害本宫的么?!”收回的手高高扬在空中,却迟迟不肯打下去。长孙岚终回想起当初地牢里的铁鞭,一时间怒火再燃起:“若是今日皇上没来,本宫是否当真就要受了那重重的四十大板?!”汐霞向来圆滑,见着长孙岚予了她一个解释的机会,便想也不想的吼出声:“不!奴婢会代你受下!”话毕,她便一个劲儿的啜泣起来,边啜泣边磕头。但她不过是作戏,怎的会真让自己额头磕出血?故而她每每磕头都佯装自然的将手垫在额头之下,并未真正接触到地面。但汐霞的眼泪似没了大坝束缚的洪水,流个不停,嘴里不停地告歉:“娘娘……姐姐……汐霞……汐霞知晓错了。”“你别唤我姐姐!这玉堂皇宫的嫔妃都还未对本宫动手,你竟先背叛了本宫?!你说你错?你何处又错了呢?”说道此处,长孙岚的眼中也泛起了浅浅的泪光,但这也不能抵消汐霞对她作出的背叛。被愈是亲近的人背叛,所受的伤害便愈深。汐霞见势头不妙,跪着向前扯着长孙岚的裙角,哭喊着辩解:“姐姐,汐霞真的知晓错了。都怪我蠢笨,本是为姐姐打抱不平说了几句,却不想竟叫人利用,以此笑话姐姐。姐姐,求求你原谅汐霞……”一滴晶莹的眼泪从长孙岚的眸中滑落至嘴角,淡淡的苦涩与咸味交织。她垂下头凝视了汐霞良久,如今的事态,显然和前世发生过的有所不同,兴许……当真是她想错了白白冤枉了如今的汐霞。几番挣扎之后,长孙岚终是弯腰将汐霞扶了起来,随后便吩咐汐霞好好回房休息。长孙岚有些隐隐的头疼,许是昨日未歇息好,今日起床没多久便遇上这等事。看来,所有皇宫都相同,许是她在大辽是嫡公主,勾心斗角之事并未有后宫三千佳丽争斗这般明目张胆。翌日,本着吃一堑长一智的态度,长孙岚在昨日便嘱咐宫女要早些唤她起床。但她终是低估了皇贵妃派来的两个老嬷嬷,天才蒙蒙亮,她便被秋若叫了起来,还美其名曰“修习礼数”。看来,她往后在良辰宫中也需要万般小心谨慎。早膳刚刚摆好,便有一公公来通报,说是皇上召良妃娘娘前去,不得怠慢。长孙岚虽多有不喜,却还是放在握在手中的筷子,随着公公前去。“臣妾参见皇上,不知皇上召臣妾来此作何?”长孙岚毫无感情的说着,面色甚至有几分漠然。冷冷的大体扫视了一下朝乾殿,却发现此处还竟还有几分格调,辉煌的气派果然比大辽的皇宫宏伟了不少。长孙岚正沉浸在对朝乾殿的思索中,却不料头顶传来一声略微不屑的声音:“还没看够?”然后便话锋一转,介绍起身旁的人:“这位是董太医,你往后便同他修习医术。”说罢,东方玺的眼神便不多在她身上停留,转身坐下。董太医?东方玺如此一说,长孙岚这才注意到朝乾殿中已然多了一个花白胡须的太医装扮的老者。但她从董太医眼中却看到了鄙夷与不屑,心里计较一番,她这修习之路,十之八九也是困难重重了。果不其然,董太医径直越过她,对着上位的东方玺便是中规中矩的行了一礼。脊背深深躬着,苍老却精神的道:“启禀皇上,良妃娘娘身份尊贵,老朽担不起此重任。”长孙岚同为医者,如今已是将这老者打量了个遍。从他身上散发的浓重药香,以及手上一些部位的老茧可以得出,眼前的董太医行医经验当是极其丰富的。等等!玉堂国的董姓太医?长孙岚忽的忆起她先前在大辽时便有所听闻此太医的厉害,众人皆道:“董太医确有真才实学,但脾性着实古怪,连玉堂皇帝有时也无计可施。”秀眉微蹙,心中犯难。正文:子时无人约御园她自幼受大辽医术的熏陶,若能修习玉堂国医术更是甚好。然当她抬头看了看静坐着恍若未闻的东方玺时,暗自咬了咬牙,他当真是要为难她!计较再三,她仍是坚信好事多磨,董太医这个师父,她长孙岚拜定了!向前迈了几步,她规规矩矩地对着董太医行了一大礼。随后便毕恭毕敬的温声道:“董老前辈,晚辈学艺不精,故有一事想请教,不知前辈可否赏脸?”话毕,她又行了一大礼。如今像长孙岚这般因学术而不看重身份尊卑的人已然不多。董太医昏黄眸子里闪过一丝赞许,捋了捋他的花白胡须,微微颔首,脸色有些动容:“娘娘且问,老朽若是知晓,自会相告。”“不知董老前辈可知若有人中邪癫狂当如何医治?”长孙岚此话问的认真,边问又边朝着董太医作揖躬身行礼,垂下的面庞之上有着淡淡的自信萦绕,心中却有几分担忧董太医会否因这一简单的问题而再次对她失望。董太医捋了捋半长不长的胡须,总觉着她定有下文。游丝般微小的笑意爬上他皱皱巴巴的眼角,他沉声道:“老朽自以为鬼门十三针最为有效。”“前辈所言与晚辈所想一致!”长孙岚一时间被喜悦冲的有些昏了头,竟轻呼出了声,全然忘记了她此时正身处朝乾殿。好在此时东方玺只顾闭目听这二人要如何解决,也就并未在意那些繁琐的礼节。其间有向来严酷的公公才呵斥了句:“良妃娘娘怕是僭越了!”便被他摆摆手示意那人退下。然董太医见得长孙岚那副模样,心中却有了几分猜疑:这良妃怕不是妄图让他将鬼门十三针这等医玄之家的不传之秘在此朝乾殿说出来?!皇宫大殿向来耳目众多,如此重要的医术是断然不能就此说出的。“董老前辈,晚辈不才,这鬼门十三针晚辈修习多年却始终未得精髓,不知前辈可否指点一二?”长孙岚道自己鬼门十三针不精实属谦虚。大辽上下,唯她此针法最为娴熟。如今这般说,不过是给董太医下套罢了。鬼门十三针为医玄之家的绝密,属上乘针法,鲜有人会,足以体现她长孙岚的医术。但倘若她就此说她学的精明,便断了她向他学医的后路。董太医苍老的面容一时浮现短暂的震惊,眼前的良妃当真是天赋异禀,他瞧着良妃年纪也不大,竟习得这一套针法!他此时也顾不得自己的颜面,毕竟良妃实乃可塑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