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魇无形无色,遍布六界,专挑体弱的人进入,扰人心智,引人噩梦,意志坚定的人可以自己唤醒自己,醒来只不过是一场经年大梦,修养几天也就好了。而意志薄弱或是感觉越丰沛、感情越真挚的人,极有可能在这梦境中殒命,成为魔魇进修的灵力。听上去吓人,但比起其余的邪物,魔魇的力量确实比较渺小,每年因为魔魇发生的命案有是有,但不很多,况且人间需要阴阳调和,生死轮回,这点力量上界根本不放在眼里。谢长钧没有想到沈玥的心魔,竟然已经到了连魔魇都不能抵抗的地步。平日里他看都不多看一眼的魔魇,此刻只能亲自进入,将她唤出来。但也只能如此了。谢长钧叹了口气,端坐在地上,双目紧闭,不多时,他也进入了梦境。和沈玥不同,他是带着任务来的,因为神识的作用,他虽然在梦境中,但依然清醒,他虽入梦却无自己的梦境,这样两人的梦境不会重叠,他只需要找到她的梦境,将她带出来即可。他曾经渡过真气给她,两人在某种程度有一种契合,因此,他没费什么时间就找到了她的梦境。入目皆是一片茫然。仙台上风雪肆虐,将他的长袍猎猎吹起,因为不是他的梦境,他感受不到周围的严寒。台上像是正在进行着审判。仙台上刻满了符咒和花纹,看上去是通透莹白的白玉,镂空和缝隙里却是血红色的,不知道千百年来,多少犯错的弟子在这里行刑、处决。一个高亢冷清的声音传来:“沈玥,你蛊惑小师妹宿雪去秘境,诱骗她为你取得秘境宝物,心机得逞之后却害得宿雪失去灵丹,灵气外泄,险些殒命,残害同门至此,你可知罪?”一阵风吹来,高台上,少女染血的衣衫在风中招摇作响,她全身被铁锁束缚,即使是跪着,却也挺着后背,看上像血染的凌霄花,孤傲又艳丽。她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即使面容苍白,那双眼睛却像是淬了光,亮的不行。她回答:“我带师妹去秘境不假,和师妹一同寻找宝物不假,却从没有蛊惑,更没有诱骗,小师妹灵丹丢失,更是和我没有关系。”台上审判的人对她的回答极为不屑,继续质问道:“大胆逆徒,你无罪,那为何宿雪置身危险,你却全身而退,毫发无伤?”听到这,沈玥却不再解释了。她低头抿唇,似乎在强忍着自己的情绪。台上人继续道:“你欺师灭祖,残害同门,现在判你挖出灵丹,渡给师妹,逐出师门,你服是不服?”听到这宣判,沈玥猛然一下抬起头来,一双杏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她知道自己难逃责罚,但从没有想到,自己待了十年的长仙门,自己跟了十年的师父,竟然会判决如此。此话一出,满堂皆惧。逐出师门尚且不说,那剖灵丹的痛,岂是寻常人能受得了的?不仅要经受肠穿肚烂之痛,而且灵丹连接着经脉,疼痛会沿着七筋八脉向周身蔓延,痛似碎骨,与人间之凌迟无异。更重要的是,没有了灵丹,算是彻底断了她修道的路,这十多年的努力似流水一般付诸东流。周遭一片哗然,皆是为沈玥鸣不平的人。除了沁兰。听到这个判决,她像是心中郁结多年的事情终于开解,心中涌出一股强烈地喜悦和兴奋。沈玥脸色苍白,拼命地摇着头,小声喊着:“师父,不要……”可台上那人,面容含冰淬雪,没有丝毫的动容,目光无悲无喜:“立即执行。”谢长钧平静地看着,这是她的梦境,却清晰得像曾经发生过一样,后来是怎么执行的,在她的梦境中并没有出现。只一晃,眼前的明亮消失,他跟随她的梦来到一间暗室里。这里像是仙牢的最底层,周遭一片漆黑,密不通风,寻常人在里面,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双眼已瞎。沈玥在角落的稻草堆上昏迷不醒,因为被剖了灵丹,她周身半分生气也没有,似乎是看守的弟子于心不忍,才偷偷给她上了些止血的药。看样子,她关押在这里不是一天两天了。人在黑暗中视觉丧失,因此听觉才会格外的敏感,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那晚在玄渊殿,她能那样清晰地分辨出两个弟子的脚步声。这不是他的梦境,他不能感同身受,但是他知道,此刻沈玥经受的痛苦,和真切发生在她身上时无异。谢长钧看了她一眼,只有她在梦中熟睡时,才是情感最薄弱的时候,他必须把握住机会,在此刻将她唤醒。他走到她身边,将仙气渡给她,轻声换了一句:“沈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