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行简眼见着小姑娘不知在想什么导致脸上表情几经变幻,又蔫哒哒地缩在一边再不吭声了,也收起了嘴边若隐若现的笑。却不敢细问,这一次他不想再一个人孤零零地等死了,就当他是自私吧。尽管如此,等看到她身形消瘦的模样,依然痛心不已,他又不是不知她看重亲人的。于是他也愈发的沉默。江明月只以为是他水土不服,加之毒发身子虚弱,便时常不同他共乘一辆马车,免得有她在侧,还得强忍着痛意。这样一来,两人凭生出误会来。行至半途,换了水路,易行简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倘若不逼她张口,真恐她憋坏了身子,哪怕她说要回京城去,他也认了。于是叫人把江明月请到面前来,还让随侍的几人都退下去。“阿月,你同我实话说,你心中憋着的是何事?”本一头雾水的江明月听言,睁大了双眼,以为他瞧出了什么端倪,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总不能坦白说出这一路的朝夕相对,他又生的好看,她没忍住对他生出一点小心思来了吧,这些话莫说跟他当面说,就是别的人,她也不好意思说的。只得把初时那些困惑的事拿出来当挡箭牌。易行简闻言莫名松了一口气,原是这些小事,将人折磨成这般模样,他怎能不心疼。看着她消减不少的小脸,克制住揽她入怀的冲动,一一与她解释。从自兴安县一别后开始说起,这些江明月自然感兴趣的,赶忙正襟危坐。他笑着谈及第一次收到她的信笺,江明月明显感觉到他言语中的欢欣,她低垂了头,无意识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说起这个,她有些羞赧,虽然那会并没有其他意思。如今这么一看,好似也不只她一人动了心呀。只是后来,她等了半天都没有了下文,不经抬首,笑意忽然僵在嘴边。是易行简又毒发了,一脸痛苦模样,却没发出半点声音。在她惊慌失措之际,易行简强咽下喉间翻涌的血腥气。“阿月别怕,唤余哆他们进来,不怕。”看着他额间忍痛暴起的青筋,却还不忘来安抚她,江明月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嗯,我不怕,我们已经到信州了,说不准神医就在附近呢。”她大声呼唤了人进来,不一会儿,一路随行的大夫也拎着药箱进了来,好一阵兵荒马乱,只是,吃过药的易行简也只是稍稍减缓,便催江明月回去歇息,他已无大碍。江明月不信,大夫的神色格外凝重,怎么可能是没事的模样。可他宁愿咬着牙也不肯让她知道毒发的样子,留在这也只是添乱,她无端生出一股子难过来,悄悄抹了抹眼泪。易行简的身子每况愈下,一开始还能与江明月一道用膳,后来便没力气下榻了。好容易上了岸,两位主子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丫鬟婆子们皆忧心不已,好在已入境信州。可上天仿佛觉得他们这一路过于顺利,生生设立了一道难以跨越的坎。之前所打探到的地方,早已人去楼空。这一日,风雨交加,一行人落榻在小镇的驿站,要说易行简不失落是假的,临到头,才发现张道人不在,看来是算到他们有这一行,那便是无法逃脱上一世的命运了。可面对着眼前哭得不能自已的小姑娘,他得隐藏起这些情绪。好半晌才道:“阿月,明日便由余哨等人护送你回京城吧,阿爹阿娘都在等着你”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江明月抽噎着拒绝:“我不,我要陪着你,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要是一个月前听到她这话,绝对喜不自胜。可如今……易行简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什么傻话呢。”彼时,让画了不少美人的江明月都忍不住动心的易行简已瘦脱了相,再也不是那个翩翩贵公子了。他虽不在乎这幅皮囊,却也察觉到小姑娘时不时对着自己失神的模样。啊,好像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易行简听着她的呜咽声,还有窗外的雨声,微微有些失神,心里想的是接下来把阿月送走后,他要做什么呢?这么一想,好像自重活一世以来,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好了,二哥那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上了皇位,如今正在清洗那些蛀虫。眼下也只余阿月一人叫他放心不下了,他倚着软垫,垂下眼看趴在床沿处啜泣的小姑娘,“阿月,回家去吧。”江明月正伤心着,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实则心里盘算着要亲自去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