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环顾着晋朝的各方重臣咬牙切齿继续道:“你们一个个,就是吸血的蛭虫,不将丽国子民的血吸干,便绝不肯罢休!丽国忠于你们,朝贡逐年递增,进贡的美人供你们长安的权贵任意驱使!吾妹入宫,至死都没有过尊严!”“没有尊严,被人践踏尊严,老天简直瞎了眼。”丽国王子说的是官话,他话音一落,诸位通译开始在使臣耳边低声成元帝气的胸口上下起伏,许皇后的眉越蹙越深,死死地盯着六皇子,微微摇头。御史抬起手,冷嗤道:“还不快给他的嘴堵上!”“狗皇帝,你送到我们丽国来学者,瞧着衣冠楚楚,却在满口胡言。他告诉我的子民生来卑贱,若无天可汗在上,便如蝼蚁一般无法苟存于世,应奉你为神明!你当真不羞愧吗?!你就该去……”丽国王子还未说完,鸿升便拔了腰侧的剑,陆宴起身道:“留活口!”大明宫内,丝竹之声戛然而止,六皇子用指尖点了点案几,几个宫女忽然将宽袖一扬,亮出了几把暗器。陆宴本还不明这丽国王子为何突然不要命了,眼下却瞬间懂了,他不过是想将鸿升从圣人身边调走罢了。谁料,暗器竟朝太子发出了“咄咄”的声响,暗器速度飞快,数箭齐发,陆宴厉声道:“杨宗,保护太子。”许皇后假意慌乱,伸手护住肚子去拉成元帝。就在这时,殿内有无数人被利箭穿喉,鸿升身中数箭,渗人的血迹,从他的官服里快速地涌了出来,如房檐之上的雨滴一般,一滴一滴地留在地上。腥咸的血味在空中弥漫。这场纵情声色的夜宴,在刹那间,再度鸡飞狗跳。紧接着,金吾卫推开门闯了进来,只见又有人跳出来,手持暗器,对准了大殿之上的帝王。众人屏息凝神之际,太监掐着嗓子打呼,“护驾!快来护驾!”金吾卫砍下宫女头颅之时,利箭离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帝王射去——许皇后瞳孔一缩,忽然挺着肚子挡在了成元面前。她失望的、绝望地看了六皇子萧烨一眼。闭上了眼睛。她得要救许家。然,成元帝身前突然出现了三名武士,他们身着铠甲,腰间别着京兆府的令牌,以身顶住了这些箭矢。成元帝大惊失色,跌坐在龙椅之上。从丽国王子开口的刹那,到这一刻,不过是弹指的功夫。陆宴坐在靖安长公主身侧,极为短暂地同许后对视了一眼。好似在说——这救驾之功,我不会给你。须臾,靖安长公主失神地看着陆宴,低声喃喃道:“三郎,方才,我眼前划过了你中箭的样子。”陆宴喉结一动,笑道:“阿娘想多了,儿子身上还有软甲,中不了箭。”靖安长公主抚了抚胸口,道:“是我出现幻觉了吗。”成元帝缓缓回神,握了握拳。他看了那个跪在地上失声痛哭的丽国王子一眼,又看了手臂中了一箭的太子一眼,最后,又看了正襟危坐,垂目持礼的六皇子一眼。这宫里,从来就没有巧合。即便还未经过鞫谳,成元帝的心里也都有数。成元帝起身,沉声,一字一句道:“今日之事交由京兆府主审,大理寺协助,立案,严查。”陆宴及周述安起身,异口同声道:“臣领旨。”许皇后捂着腹,痛却不敢出声,成元帝回头看她,“皇后腹痛?”许皇后低声道:“臣妾只是受了惊吓,无碍。”成元帝低低地嗤笑一声,“你肚子里既是有朕的子嗣,还是小心些为好,来人,皇后受惊,即刻送她回安华殿,仔细伺候。”许皇后道:“陛下!”成元帝不再看她,低声轻语:“朕欠许家的,应也是还完了。”——七日之后,早朝上,陆宴将刺杀一案定为他国细作所为。众人纷纷揣度帝王心声,京兆府和大理寺如此判,原因有二。一来是知道成元帝好名声,他不想让史官在万国来朝这样的盛世中记上亲儿子宫变这一笔,二来,便是想以此为由,南下征战,以此扩大晋朝势力。于是,大殿之上噤若寒蝉,无一人敢出声。与此同时,陆宴再度呈了折子。经过鞫谳,又抖出了魏王结党营私,皇后干政、贪污卖官,陷害忠良等事。一桩桩、一件件、皆是重罪。虽无株连,但成元帝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德不配位”四个字砸在了许后身上,夺去了许后及六皇子的封号。许氏一族,闻言皆是如丧考妣。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王家、宋家、邱家等,那些平日里与许家走的近的世家,皆开始同许家撇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