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以前的事……我到底有何错?”乌利面容紧绷,撞击的力度越来越轻,男人的心在闭眼闷哼的那一刻彻底软化。他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泪,一字一句道:“以后没人能欺负你。”这个草原男人有个极大的优点,他说到做到。接下来的三年,乌利教她打猎、教她骑马,她会的一切,都是乌利教给她的,沈谣任性,央着他亲手教,乌利愿意哄她,便顺了她的意。除了那张风吹不红的面颊,她越来越像一个生于草原、长于草原的女子。乌利倾注给她的感情越来越多,他不再唤她永和,他唤她谣谣。谣谣。谣谣。四年,一千多个日夜,沈谣都要忘了,在那场遥不可及的梦里,也有一个人,这样唤过她。翌日清晨,沈谣在沈府醒来,她看着沈甄掀起沈泓而捂上耳朵,看着阿姐嘴角带笑,回头喊她,“谣谣,我给你买了栗子糕,快过来。”沈谣应了一声,翻身下地。她不贪心,能回来一次,足矣。四日之后,元庆十九年,正月初一。乌利来接她入宫,参加国宴。她看着巍峨的宫门,笑了一下。许后,许三娘,过的都还好吗?——鸿胪寺的人带着各方使臣入宫,寒风凛冽,陆宴在门外巡查,雄伟的宫门似九重天门一样迤逦打开,各国使节身着华服,手持琳琅满目的贡品侯在大殿之外。殿外的一切与他梦中的一般无二。只是殿内变了。殿中央华灯璀璨,亮如白昼,珍馐美馔,佳丽如云。坐在许后身边的成元帝目光清明,威仪昭昭。太子坐于旁侧。门口的太监高呼道:“诸使臣进殿——”“诸使臣进殿——”话音甫落,使臣接二连三地走进大明宫。何国使臣将手覆在心口作礼,呈上了他们富有盛名的香料以及果蔬。高丽使臣带着数十名高丽美人及两千颗紫白水晶对天子鞠躬。成元帝一一赐物。旋即,昭武九姓使臣将礼单递给通译,通译一字一句道:“康国献金桃、银桃、狮子、豹、玛瑙瓶、鸵鸟卵;安国献豹、马;米国献拓臂舞筵;史国献葡萄美酒……”殿内正在献礼,大明宫外金吾卫严阵以待,陆宴对杨宗道:“排查火种了吗?”杨宗躬身道:“暂无人携带。”陆宴又道:“箭矢呢?”杨宗道:“箭矢实在不好排查,鸿胪寺那边不配合,虽是搜过身了,可使臣手里拿着的贡品里有无暗器,便不好说了。”陆宴偏头道:“邱少青那儿怎么说?”杨宗摇头道:“邱大人以性命担保,那六十六名伶人里并无敌国细作。”闻言,陆宴半眯起眼,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庆元十八年元旦的每一个瞬间都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即便他心知今日的情形与前生截然不同,但也绝不敢掉以轻心。就眼下朝堂这个形势,以许后的智谋,宁愿韬光养晦、徐徐图之,也断然不会刺杀成元帝的……怕就怕,六皇子身边的那些个幕僚狗急跳墙、孤注一掷。陆宴道:“太子那边嘱咐一声。”杨宗看着自家世子紧蹙着的眉心道:“太子身边潜伏了不少高手、殿内外还有金吾卫和鸿大人,城外还有长平侯镇守,主子不必太过忧心。”杨宗又低声道:“咱们的人也都入宫了。”陆宴凛声道:“且看着吧。”半晌过后,六十六名伶人进殿,丝竹之声悦耳动听,镗镗鼓声慷概激昂,伶人绕柱蹁跹,缓缓念起了祝词。上一世,这些伶人还未跳完舞,殿内便燃起了熊熊大火。而这一世,至舞毕,也没有任何异动。旋即,又一批乐师入场。他们手持琵琶、箜篌等乐器坐于大殿中央,一边舞动手指,一边闭眼摇晃。宫宴起,成元帝给各方使臣赐座,数十名宫女手持金樽,自殿内两侧走过,扬起手腕,笑意盈盈地将美酒递到使臣面前。礼乐声稍弱,成元帝起身道:“诸位不远千里而来,朕心甚慰,今夜……”成元帝还未说完,丽国王子倏然起身,将金樽摔在殿中央,从发间拔出一柄小刀便向成元帝冲过去。见此,鸿升两个翻身就将此人制住,许皇后眉心微蹙,看了六皇子一眼。鸿升将他的手桎梏于身后,怒道:“行刺天子,你可知是何罪!”众人窃窃私语,嘴角禁不住发笑,就丽国那样的国力,也配在晋朝面前亮出爪牙吗?丽国王子道:“我既做了,就无甚好怕的!你们晋朝无耻,贪得无厌!何曾给予过我们真正的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