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只能有一个名义上的主人,这个没有多少权力的主人,必须姓司马。
因为世家们不愿意看到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有朝一日,登临九五,凌驾于其余世家之上。
就这样,江左这个畸形的朝堂,带着它胎里带来的怪病,一年年膨胀起来。
看的透的人都知道,这样一个怪胎,纵然不动手除掉,也迟早要自取灭亡。
但是,摧毁一个旧世界本就需要流血无数,建立一个新世界却更是难上加难。
一招不慎,便会毁了江左如今摇摇欲坠的安稳,毁了自己一世清名,毁了家族世代名望。
桓阳老了,他没有勇气,也没有时间来这么一场豪赌了。
郗岑纵有千般万般的智谋,却不知道,他选中的人,其实并不值得托付。
郗归长叹一声:“王丞相,中兴重臣,被称为江左管夷吾,最后却留下了‘人言我愦愦,后人当思我愦愦’这样和稀泥的名言。祖父,‘功侔古烈,勋迈桓文’,拒胡族于淮汉,息斯民于江左,却为了稳定朝局、造就一个荆扬相持的局面,耗尽了后半生的心血。阿兄,为什么呢?”
没有人回答她。
郗归倒了两盏茶,一盏给自己,一盏给天上的郗岑。
“民心思定。”
她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四个字。
“你曾经说过,苟安江左,终非长久之计。终有一日——”
他说,终有一日,江左会覆灭,只是不知动手的会是北方的铁骑,还是南方的叛军。
“可是不是现在。阿兄,即便司马氏如此无能,世家也不肯拥立新君。你高估了南征北战的桓阳,也低估了这些平日里只知唯唯诺诺的世家。”
“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郗归将一盏茶洒在地上,不知道能不能送到郗岑的身边。
她暗暗下定了决心:“花花轿子人抬人,我会和他们合作的,我会据京口之力,秣马厉兵,整戈披甲,借着他们的力量,为你完成心愿。”
炼钢
郗归如今无比后悔的一件事,是没有在郗岑还活着的时候,把自己从后世带来的那些知识告诉他。
毕竟,郗岑还在世的时候,她是郗岑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幼妹,过的是锦绣堆里的富贵生活,完全没有必要利用穿越的优势在古代大杀四方。
郗岑笃信佛教,郗归受他的影响,也觉得世间一切自有因果,最好不要随意改变历史,以免乱了他人的机缘。
她怕自己一旦插手,会扰乱这段时空固有的进程,毁了郗岑原本的谋划,更怕自己插手之后,会如同穿越剧中上演的那般,在时空的自我修复中,失去这个一直以来深深依赖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