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咬到解气,稍微冷静瞭点,吐掉嘴裡的血沫,俞婉用沙哑的声音道:“放开我。”
“还在下雪,地龙也熄灭瞭,才出瞭一身汗,你想生病吗?”他尽量放轻语气,不想再刺激到纤弱的她。
可现在的俞婉敏感、仇视,任何一丁点的不如意就能将她击溃,她压低声音道:“我宁愿生病,宁愿死,也不想和你待在一起。你要的已经得到瞭,可以滚瞭。”
寇冲没回话,俞婉胸口起伏不定,“你不走,我走。这是你的傢,我或许就不该来,偏偏死皮赖脸住过来,是我自己蠢,怨不得落这麽个下场。早该在你们一傢三口住进我傢的时候,我就该把我的一切乖乖让出来才对,我没有,所以你娘拿捏我,所以你这麽……这麽对我……”
俞玩泣不成声,压抑著哭声,真是委屈到极点瞭。寇冲喉咙发紧,抬手想拥住她单薄的肩膀,到底没动。
趁著他愣神,她又要下床,被捉回来塞进被子。
“你睡,我走。”
她闭著眼睛不看他,听到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皮质腰带扣紧,靴子上脚。知道他在床前站瞭一会儿,这才走向门口,突然道:“不要伤害张志诚。”
门外响起远去的脚步声,他走瞭,她脱力地倒进枕头,一夜没睡的后遗症发作,眼睛胀痛,脑子发晕。俞婉想睡一会儿,闭上眼睛却是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她木然地盯著帐顶,忽然不能忍受床上的味道。
那个人虽走瞭,他的气味无处不在,将她团团包裹。
亲自侍疾
俞婉这一觉睡得很不舒服,一直在做梦,好像醒著,又好像睡得很沉。身上酸痛无力,眼睛疼,喉咙也疼。谁在身边说话,搭在手腕上的手指粗粝冰凉,她难受地嘤咛出声。
终于放过瞭她,却又被半抱著扶起来,苦兮兮的药汁直往嘴巴裡灌。有人捏住她的脸颊,迫使她张嘴。这触感力道太过熟悉可怕,俞婉抽噎著流泪,嘴巴一张就喝进去一大口。
之后就一直昏睡,有人给她喂药、喂粥、擦身,摸她的脚底心,发现有点凉,将暖和又不烫人的汤婆子放在脚边。也不知盖瞭几层被子,被压地喘不过来气,频频将手伸出被子以求一瞬舒坦,偏偏有人跟她作对,刚拿出来就原封不动给她塞进去。
热得俞婉在梦中一直嘟囔好热好热,被子丝毫没有减少,不过擦身勤快瞭些,还体贴地在被子裡给她换汗湿的衣裳。俞婉从未被这样伺候疼爱过,一时间颇有些心酸,大概隻有亲娘才会无微不至照顾儿女,可她生来便是个没有亲缘的人。
小时候跟村裡的孩子打架,被骂扫把星,克死亲娘,俞婉都不知道怎麽回嘴。要是她也有娘,就不会被胡杏娘欺负,被寇冲欺负瞭。
伤心事不能想,一琢磨眼泪就止不住,泪水刚滚出来,便有人拿帕子轻轻拭去。大概是娘看她可怜,入梦来安慰她瞭。
俞婉弯瞭弯嘴角,安心地睡去。
直到大年初二的早晨,混乱的神志才慢慢归位,望著陌生的床帐发瞭一会儿呆,前因后果逐渐清晰,她的脸色也冷下来。坐起来缓解瞭一下眩晕,拖著还有点酸软的身子,俞婉将自己的东西都收进包裹。
等有人想起她去看,俞婉已经回瞭聚宝阁。
冯婶知道她今天回来,昨晚便用碳将她屋子熏瞭一遍,再用铺子裡自制的清新丸驱散异味。起床之后,将炉子裡的火添得旺旺的,煮瞭一锅青菜白粥,隻放瞭少许盐跟猪油,最是爽口美味不过。
打开门见是俞婉,笑容立马扬在脸上,“就知道东傢放心不下铺子,我说你一大早肯定回来,果然。想著这几日年关,大鱼大肉吃腻瞭,刚熬瞭一锅粥,蒸瞭一笼粉条包子。”
回到熟悉的地方,俞婉抑鬱的心情开阔不少,微笑道:“正好想念你的手艺,这几日傢裡吃食够吗?不冷吧,我走瞭才想起来碳火不多瞭。”
“不冷,还多呢,我们娘两个每日无事,早早上床窝著,做些针线活什麽的,正好打发时间。傢裡没什麽事,昨天午时有人叩门要买水粉,我不知道价格,不敢胡乱放人进来,隻叫今天再来。”
说瞭一回闲话,吃过饭俞婉又累瞭,便上床去睡瞭。病好后这一觉睡得好,黑甜甜的,直到晚间,躺在温暖的被窝裡还不想起来。冯婶说是当傢的来瞭,俞婉恋恋不舍离开被窝,额外披瞭一件披风,这才下楼。
俞傢兴得知俞婉一大早不见瞭,最先找到聚宝阁来。冯婶说俞婉在睡觉,他拿著节礼拜访瞭一个朋友,在那边吃过饭才过来。
看俞婉睡后脸上颜色比生病的时候红润瞭不少,稍稍放下心,“本来接你过去好生过个年,一路上倒把你吹出病来瞭,好在退烧及时,身子感觉怎麽样?”
爹似乎不知道发生瞭什麽事,看来寇冲瞒得极好,俞婉从善如流,“好多瞭,睡瞭一觉起来精神也好瞭。爹,肃州那边有没有什麽消息,今天都初二瞭。”
“没有,志诚才回去呢,恐怕没这麽快回来。这几日雪又大瞭些,消息不通,口信都传不到。”
俞婉旁敲侧击又问起寇冲,她怕他真牵连无辜,爹却诧异道:“你不记得瞭吗?你生病这几日,冲儿一直在傢,每日去探望你好几回。说来,冲儿确实懂事不少,不但关心你的病,连我也放在心上,还说重新给我买一处宅子,置办奴仆给我养老。”
胡杏娘这几日一直追问寇建德的消息,又怨寇冲不该瞒著他,还说他们一傢三口该早些去跟寇建德团聚。眼裡简直没俞傢兴这个人瞭。寇冲一面应付著他娘,一面还顾忌他的心情面子,说是一切都照他的意思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