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
“记得就好,”楼烬道,“你昨晚说你总归是要死的——”
楼烬还没说完,见他没提那些风月之事,江灼悬着的心终于咽回了肚子里,整个人也瞬间放松了下来。
楼烬将他的反应收于眼底,一边当没看见似的接着说:“一般来说,当修为到达至高无上的境界之后,只要不陨落在天劫里,便将和这世间所有江河一样,生命绵长无所绝日,所以世间才会有这么多修士罔顾天劫依旧对登神一事趋之若鹜。以你的修为,想死在天劫里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楼烬语速不缓不急,静了片刻后,道:“所以,你为什么会总归会死。”
江灼回忆了一会才想起自己是在什么情况下说的这句话,还来不及害羞,反驳已经下意识说出了口:“我没说过我总归会死。”
楼烬看着他,没说话。
江灼也知道自己睁眼说瞎话有点明显,却愣是没有松口。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会,才响起楼烬有些无奈的声音:“你为什么总喜欢骗我,偏偏又让我发现你在骗我。”
江灼别过脸去,抿了抿唇。
“因为你总是问太多。”好半天,他才这么回答道。
“问得多,你烦了,所以要撒谎?”
江灼又看了回来,眸光动了动,楼烬没来由觉得他那眼神的意思是:“没有烦。”
如果是以前那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楼烬,应该就不这么执着于江灼的回答了,也不至于对着一个不知所云的眼神品鉴这么半天。
楼烬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变了,但具体是哪里,他也说不好。
“我得去一趟冥界,”最后,楼烬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本就不存在的浮尘,道,“你先忙你的那些大业去吧,改日再联系。”
随着他的动作,江灼也下意识坐起来了一点,又好像不知道要说什么似的重新坐了回去,说:“其实你只用帮我到这里就好了。”
楼烬:“什么?”
“之后的事……按理说都与你无关了。”
楼烬愣了一下,没什么意思地笑了出来:“卸磨杀驴?”
“我说真的,”江灼还是站了起来,“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
他“觉得”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有营养的话来,翻来覆去都是车轱辘话,楼烬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行,都听你的。”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之前的结盟就到此为止了,你替我解了蛊,我替你找到易明,到此为止了。”楼烬说。
他语气不太好,有点公事公办的意思,面上也没有一贯的笑容了,江灼有点不知所措。
楼烬没再说什么,纵身跃下云端。
不用回头也知道,江灼一定在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那人一定在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是这个态度。
想不通就算了,也没指望他能想明白。
楼烬压下心绪,在空中又掏出那个笑着的人头木看了一会,随后面无表情地收进囊中。
冥界还是那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楼烬飘然落地,见不远处又起了一个白骨祭坛,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祭坛不高,和之前为班小轩稳固神魂的那次没法比,班仪就在祭坛下面负手站着,微微仰起头的样子就好像她已经在那里站了千百年一样。
班小轩本在一边玩,班仪唤了一声,他便听话地走到身边来,乖巧地伸出小手牵住班仪。
阴风四起,祭坛上扬起了白幡。冥界不生活物,供奉着的水果本来都蔫了,但班仪一扬袖子,那些水果的颜色又立马鲜艳了起来。
这是一个很肃穆的场景,应该是在祭奠谁的逝去。
但班仪他们本就是鬼了,生死已然混为一谈,本无须祭奠的。
楼烬站在旁边,等到整个祭礼完成才上前,对班仪行了个礼。
班仪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来,愣了一瞬,手掌在身后一按,刚才那宏伟瞩目的祭坛瞬间无影无踪。
楼烬:“我是不是打扰冥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