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人们的恐惧和慌乱而显得并不那么虔诚的祷告一次又一次地响起,傅敏和回忆着那些法文词句的意思,突然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如果说冰与火所指代的是船上穿着斗篷的蓝与红,那么安详的月银所指代的东西是什么?他想起了被阳光杀死的患者们化作烟尘的身体,以及残留下来的银色碎片与粉末。所谓的月银,是否指的就是那些东西呢?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让他精神为之一振的发现。昨天刚刚听见这一段祝祷词的时候,他们都被其中“冰与火”的内容吸引了注意力,而忽略了这段祝祷词本身就存在着的问题。这个世界中所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和莱娜在船上说的马赛小镇十七世纪瘟疫蔓延的故事太像了,以至于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整个小镇的异状。莱娜的故事中说,从东方而来的货船为小镇带来了瘟疫,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为什么刻在木板上的祝祷词会提及“冰与火”?红蓝斗篷在船上的时候就被京墨反手双杀,根本没有下船的机会。这一段祝祷词的内容对疾病的描写虽然晦涩,但如果仔细剖析,就会发现其中传递的信息过于详细,详细到就连他们这些亲历过威胁与死亡的落魂者都无法理解一些古怪的细节。病真的是货船带来的,还是本来就有?傅敏和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镇长,他身旁的仆人站得很直,手中撑着黑色的伞,为他遮挡住投射而来的阳光。傅敏和的脑海中陡然冒出一个猜想。然而就在这时,一直在人群周围巡视与观察的修女突然一招手,不知藏在哪里的士兵们立马冲了出来,将她指着的几个人团团围住。“这是干什么?!”傅敏和朝着尤余问道。“她说他们的祷告错了,是对神的不尊重,必须接受惩罚。”尤余说着就往那边看去,发现那几个被围起来的人有些似曾相识。他皱起眉,喃喃道:“我好像见过他们……”莱娜似乎理解了他的意思,提醒道:“昨天那个女人,她和他们一起出来的。”她的声音十分沙哑,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咳嗽,尤余立马示意我知道了,让她别再说话了。傅敏和猛地想起昨天他们从教堂离开时尤余不小心撞到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是他们这批落魂者中为数不多会讲法语的,被尤余撞到的时候正在教这几个人念祝祷词,尤余还说过她的发音错了。而现在,不知所措的人们被士兵包围,她正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冷眼看着这一幕。“神父说要绞死他们!”尤余惊道。话音才落,那些因为各种各样原因被认定为对神不敬的人们就被全副武装的士兵推搡着往外走,有人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女人,尖叫着发出大喊,愤怒地骂着难听的脏话。但为时已晚,他们很快被带走,叫骂声逐渐远去,消失在了路的尽头。剩下的人们面面相觑,沉默而畏惧地望向镇长与神父。神父走上前与镇长说了些什么,片刻后,镇长点点头,下令将他们全都放了回去。往回走的时候不少人都偷偷用余光打量女人,她却毫不在意,只看了傅敏和一眼,朝他挑了挑眉,转身走了。尤余站在一边目睹全程,等女人走远了才扯扯他,问她那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对你有什么企图啊?可不吗,昨天晚上命都快交代在她手里了,可不是对我所图甚大吗?傅敏和一巴掌呼他脑袋,说你这小孩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现在高中作业还不够多吗?尤余撇撇嘴,说你可不能对不起京墨,然后跑到一边看莱娜去了。他这么一提醒倒是让傅敏和紧张起来,从刚才发生的事情来看,这个世界和前面两个世界不同的地方不仅在于进来的人数、与历史事件的重合,还有死亡方式。不管是在永宝村还是孤儿院,触发了死亡条件的人都只会在晚上死去,而在这里不一样。这就意味着他每天晚上都去找京墨确保他的安全是不够的,因为白天也会死人。他匆忙走到大卫身边,道:“我现在得去找京墨。”大卫神经比较粗,没明白他的意思,好在莱娜细心又善解人意,立马理解了他的担忧:“没问题。但是找到他之后你要把他带出来吗?”傅敏和点头:“他必须和我待在一起。”他说得对,但语序错了,应该是“我必须和他待在一起”。尤余听见,不安道:“可当时我们分开的时候那些士兵说得很明白,如果贸然把他带出来会不会触发死亡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