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激动加上外伤,什么事都不好说。”祁景琛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陈茳桦写好了单子,起身要送走,忽然想起来便问道:“您今天怎么才到岗就知道,他可能是排斥了?”“移植史、浑浊,还能是什么。”祁景琛说得云淡风轻。外科的护士送来病历,祁景琛打开后扫了一眼,赫然看见苏池首诊大夫的名字。翻病历的手停在半空中,眼神中划过一丝惊讶和担心。祁景琛正打算发微信问问病历上的这个名字。诊室门口却突然发出了一阵骚动,本就不算安静的眼科外,立刻乱成了一锅粥:“你拿着个破相机拍谁呢?!你给我看看!”“我们公务在身,我稀罕拍你?”“先生女士别吵了,患者还要休息。”护士尽力维持秩序,但毫无收获,直到那挎着相机的男人忽然看着不远处,停顿了两秒。身后的大妈还在对他喋喋不休,他却推开人群冲了过去。苏池站在走廊啃面包,只想扔了面包就跑。挎着相机的那人不算高,留着一把小胡子,后脑的头发扎着,跑起来很惹眼。周围的人都侧目看着他。苏池见他冲了过来也拔腿就跑,他不熟医院地形,在白色瓷砖和笔直的通道面前,只能见到岔路口就往里钻,企图甩掉身后的人。虽然他不认识挎相机的是谁,但光凭他的经验就能猜到,大概率是媒体派来采访的外勤人员。昨天舞台事故以后,整个圈子都在等着他的消息,能拿到首稿是所有媒体期待的。苏池跑不快,没跑多远就喘了起来,但听到后头没了脚步声。他满心以为人被甩开了,停下步伐回头一看,明亮的白炽灯照得洁白的瓷砖有些晃人眼,他抬起手挡了挡更晃眼的白色闪光灯。那人对着自己身后一阵猛拍,回头那一下正好被抓个正着。消毒水的气味此刻忽然显得更加鲜明,他胃里一阵翻涌。眼前的模糊加上步子本来就有些虚,苏池一个不小心就脸朝下栽了下去。身后的人停下了按快门的手,还往后退了几步。正想收拾收拾离开医院,就听见护士带着医生和保安从背后跑过来说:“对对,就是那个拿相机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来看病的。”保安走近他,客客气气地让他配合工作走一趟,这人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还是唯唯诺诺地跟了上去。保安走到祁景琛身旁时,他忽然开口:“麻烦请这位先生把有关病人隐私的照片删了吧。”那人瞥了他一眼,不以为然,祁景琛接着说:“要是这病人有什么三长两短,留着照片,你就是主要责任人了。”男人看了看相机,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苏池,额头上的汗就下来了,赶紧腆着脸对祁景琛说:“大夫大夫,您看,我这就删给您看。”这人很诚恳地按下“格式化”,祁景琛点了点头,立刻走上前去查看苏池的情况。他探了探他的呼吸松了口气。早上看他的各项数据都正常,估计是低血糖和受到惊吓导致的晕厥。祁景琛刚叫护士推车过来,忽然见躺着的人眼皮动了动。“祁教授,您先去坐诊吧,我们来……”护士正要拉起苏池有些宽大的病号服的手袖,看看粉色的手环上写的病房,祁景琛挡住她的动作说:“我把他送回病房,让主治来检测数据。”护士点了点头,从侧面昏暗的通道里拖了一辆车。苏池躺在车上,面朝着的灯光忽明忽暗。白天的医院有些嘈杂,车轱辘划过光滑的地板砖,声音总算不太刺耳。等到周遭忽然变得很安静,脚步声甚至都有回音时,苏池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说:“谢谢,祁教授。”那人看了看他说:“你还挺聪明。”苏池躺着,嘴角微微上扬,说的话却很丧气:“要是不装晕,你们医院得被媒体烦死。虽然这只是时间问题。”“怎么说?”祁景琛把车推得慢了些,让噪音小一些,好听清楚病床上的人讲什么。“他们拍好的东西早就传走了,你让他删了也没用。等他们编排好,往微博一放,各家都会来蹲点。”“教授,这经验,没接过明星病患吧?”“没接过你这么事儿的。”祁景琛带着点嫌弃的意思,但表情还是没有变化。苏池觉得这人总端着架子,还有点意思。闭上眼睛权当他夸自己人气高。刘楚勋在病房里,丝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看到祁景琛推着苏池敲门,他吓得魂飞魄散问道:“就走了二十分钟,人又不行了?”苏池自己坐起来笑道:“瞧给你紧张的,没事儿,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