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是……”刘楚勋刚想问,难道是苏池娇气到躺车上才肯走,还要教授来推才行?祁景琛就打断他道:“病患家属给病人做做思想工作,情况稳定之前不能办出院。”苏池看了看刘楚勋,退了一步,故意表现得很夸张说:“这哪儿是我家属,得多丢人。”刘楚勋不和病号计较,没理会他,忙着给祁景琛道谢去了。祁景琛一走,刘楚勋有些重地关上门问道:“你怎么回事?”苏池坐在床边一脸淡定地说:“出去溜达一圈儿就遇到个拍新闻的。装晕才把他甩开,祁教授可怜我就把我送过来了。”刘楚勋又是紧张又是松了口气,这下子得盯着微博准备公关了,不过还好苏池没事。“我怕给医院惹麻烦,就和祁教授说,要不我出院吧。”“你怎么可能出院!”刘楚勋声音有些大,显然情绪有些激动,“你看看你头上包的,还有眼睛也看不清,谁敢给你放出去?”苏池不以为然,笑了笑说:“找个条件好点的疗养院呗。”刘楚勋立刻拒绝道:“我都给你问过了,就凭你眼睛那个情况,想都别想。要不是你首诊还在医大附院,根本不可能接手你。”苏池一时间找不出话来回应,径自爬上床拉过被子盖着自己,别过脸去没再看刘楚勋。刘楚勋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桃子,边削皮边问:“你说这医院环境也不差,你怎么老想着搬去又贵又不够专业的疗养院?”苏池眨巴着大眼睛,虽然左眼有些浑浊,但依旧挡不住里面诚恳的目光,他缓缓开口说:“我怕白大褂。”刘楚勋假意啐了一口:“去你的!”下午苏池又睡过去,刘楚勋被通知去拿新开的几种药,连上外科的,服用注意事项都能打满一张a4纸了。他路过眼科时看了一眼,想找个空档给祁景琛道谢,却发现门口依然排着好些人,只能作罢。傍晚祁景琛收拾东西准备走,一抬头却看见诊室门口站着一个蓝色衬衣,灰色西装裤的老人。整理材料的手微微一抖,纸片顺着文件袋滑落在桌上。老人和蔼地笑着说:“小祁坐,耽误你几分钟。”“您怎么来了?”祁景琛赶紧给老人家搬凳子,询问的语气里有惊讶更有紧张。来人是他的博导,汪闻钧,也是一手带着他,从理论磨到站上手术台的人,祁景琛一直很感激他。老人家前两年就退休了。“我就长话短说了。我听说苏池是咱们医院接诊的,好像情况还不太好,对吧?”祁景琛点了点头,手上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还没换下的白大褂。“他做手术的时候,那件事还没过去多久,你一直在学校里,也不清楚。”“他是林儒庆主刀的,虽然开了不少讨论会才觉定给他做。但很成功,当时恢复得也挺好……”汪闻钧忽然有些面露难色,祁景琛赶忙说道:“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尽管说。”“你和林儒庆都是我带出来的,如今他去了省医,这首诊按理说已经无从问起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接下来。”“我知道有些为难你,但你这样年轻,总不能真的……”祁景琛打断他,点点头说:“我会尽力的。”眼神里却有些闪烁和不确定,汪闻钧看了,叹了口气摇摇头,起身要走。祁景琛深吸一口气再度开口道:“老师,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会跨出去。”汪闻钧没有回头,踏出了诊室的门。夜里又下了场暴雨,雨落在院子里的树叶上,淅淅沥沥地成了一条透明的线。一辆辆车划过外面的马路溅起水花。积水的低洼处倒映着暖黄色的路灯,又忽然被闪电照得宛如镜子般明亮。苏池白天吃了药睡得多,晚上半梦半醒很不踏实。空调温度有些低,苏池却怎么也找不到遥控器。刘楚勋睡在一旁的看护病床上,苏池知道他为自己跑前跑后一天了,也没敢为这点小事叫醒他。他把被子裹严实,蜷着身子强迫自己快点睡着。现实的电闪雷鸣和梦里的交叠起来。舞台上震天响的音乐声,台下粉丝的尖叫和欢呼,都在某一刻眼前因为强光而短暂失明后消失殆尽。苏池猛地睁开眼睛,身旁的窗户已经被人推开,空调关了,夏日强烈浓厚的光洒在自己的被单上。蝉鸣声恰如其分地响了起来。左眼虽然看不清具体的东西,但绿色、白色和黄色色块交叠起来,甚至有些印象派绘画的味道。他看了看手机,已经快中午。想开口喊刘楚勋,结果发现嗓子哑了,刘楚勋过了会儿提着汤汤水水地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