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丽绝伦的朝服擦过案牍,姜昭抹去唇角的血渍后,便挽袖坐在了榻上。她斜过眼看他,轻声问:“我连胞兄都算计,你觉得心思毒辣吗?”火烛幽微,光影斑驳。紫檀自知参与不得他们的对话,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姜昭等了许久未见止妄有所答复,心头泛起了一片凉意。“也罢,毒辣便毒辣罢,你识得我这般久了,总归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她分明委屈极了,面上却还是漫不经心的神态,“只可惜法师教诲我良善许久,我是改不得了。”止妄长长叹了一口气,“你为何要说这样的话,贫僧并非是这个意思。”他走至姜昭跟前,忽而倾身靠近。淡淡的檀香拂过鼻尖,姜昭讶异地看着那俊秀的容颜渐渐靠近,虽不知他要做何,心头却情不自禁地打起了响鼓。而后她只觉唇角微微一沉,原来是止妄伸手轻轻地擦了擦她的唇角。“有血。”终究是舍不得生她半点气,止妄温声道,“希望殿下日后多惜身,莫要这样作践自己的身子。”姜昭微微一怔,原来和尚他是在担忧她的身体,心头笼罩的寒意在霎时间被驱散,登时一片春光明媚。止妄瞧她心不在焉的模样,便握住了她的手,将两指搭在那凝脂皓腕之上,探了探她的脉搏。半响,他的眉头一点又一点的聚拢了起来,虽然他的医术比不得孙太医之流,但总归还是识得些许脉象的。只是他没想到,姜昭为了这个局,竟是对自己下得了这般狠手……姜昭见止妄的眼神渐渐沉了下来,她心虚不已,不由得有些发怵,她连忙将手收了回来,眸光闪烁:“和尚你莫要瞎担心啦,我并没什么大碍。”这是她亲自向孙太医讨的毒药,她心里自然是一清二楚。此毒凶狠,带有寒性,她清了柳彧的余毒也未过多久,如今再度毒性缠身,虽是没有性命之忧,但已经是伤了她的底子,恐怕需要个一两年才可调养好。可既然是苦肉计,不狠些,又如何称得上是苦肉计?她便是这样的性子,行事果决,若是要做就是要做狠做绝,哪怕是对自己。“姜昭。”止妄看着她,这是他命悬一线姜昭知晓止妄是在担忧她,心中甚是欢喜,当即在止妄面前保证下不为例。止妄生性温和,见她都这般说了,叹了口气也只得作罢。片刻之后,未闻殿中再有声响,外头的紫檀走了进来,目光落在了二人交叠的双手上,轻轻一咳,道:“殿下,大公公送了折子来,说是云大人定夺不得,须得给您过目才行。”感受到紫檀的视线,止妄缓缓地挪开了手,一身宝光,面容平静。但眼下君王多日未醒,朝中的不少折子都送到了姜昭殿内,她经紫檀这么一提醒,也没了过多的心思放在自己的儿女情长上。姜昭颔首道:“那便送进来吧。”得了姜昭的准许,紫檀便领着大公公和若干宫人入内。那大公公走进内殿,瞧见了里头端坐着个俊俏僧人,先是一愣,而后迅速收拾好心态后,立即招呼着宫人将折子放置好。许是深夜瞧见一国公主的殿中坐了个僧人,着实稀奇,这些宫人一面放着折子,一面频频偷着瞧。这大公公先前是跟着先帝的,先帝驾崩后又跟着姜砚,称得上是宫里地位最高的老人。昔年先帝宠爱这女儿,屡屡让他派人多瞧着这贵主,那可当真是要什么给什么,有什么不顺心就先给处理了,故而大公公也算是瞧着这贵主长大的。他深知这贵主早年行事荒唐,颇爱俊俏貌美的郎君,如今瞧上个俏和尚似乎也不为过,只是这和尚是君主颇为重视的一个,这便有些不妥当了。大公公思来想去,想得那老肠子都打起了结,待他领着那些宫人出去后,便沉声警告道:“淮城殿下近来忧思甚重,须得礼佛开解,也非什么要紧事,但也不可到处乱说,听明白了吗?”那些宫人在宫里待得久了,自然也晓得什么能说得,什么不能说得,当即谨言慎行地连连称是。……此时留仙殿内,帘纱如云,烛台通明,瑞兽香炉缓缓地升起一抹淡雅的香。下方的碳炉静静地燃烧着,偶有细微的风拂过时,才轻轻崩开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