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圆眼目不转睛瞪着他,像没听明白,眨了又眨,眨了又眨,最后她揉揉眼,唇角翘起,脸蛋泛起了促狭的笑,「不要害怕,我不是黑道。」
「我不害怕。」
「那也不要为难,我不会强迫你。」
「你强迫不了我。」
「看到我会令你不开心吗?」
「不会。我不常笑不表示我讨厌妳。」
「好!那就一言为定。我不再去公司,我们时不时抽空见面,你若必须出差,告诉我一声就好,不用勉强。你只是我大哥,不会是我的情人,你说的我都接受,这样行吗?」她干脆地伸出小指准备和他打勾勾。
他笑着伸出手,却只是在她颊上轻捏了一下,因为他的心无端柔软了一角。
就这样,他开始履行他的承诺,让她经常见到他。
他习惯晨起,她便配合他,相约一块吃早餐。时间不长,一小时左右,多半她说话,他倾听;她询问,他回答。
话说开了,夏翰青不再心有罣碍,脸庞线条柔和了,笑容也随之释放。而范柔呢?她在他面前依旧不拘小节,甚至更为随心所欲。
或许是太早起,她似乎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清醒,刚见他时总素着一张脸,垂头耷耳的,一头长髮披散在肩背,恤衫像是信手抓来套上身的,剪裁也不知哪里不对劲,衣角左右不对称,小蛮腰若隐若现,下身不是短到近乎大腿根的短裤,就是长度不遑多让的网球裙,好似多一寸布料遮盖肌肤就会让她热到冒汗。
夏翰青不论何时出现,衣着永远一丝不苟,对于范柔的随性很不以为然,也不管冒犯与否,立即表示意见:「妳出门前怎么不打理一下呢?」
范柔懒洋洋应了一声,脸上浮现一朵惺忪迷濛的笑,「你觉得我邋遢吗?」
「不然呢?」他兴叹一声。
「那不正好,你就不会爱上我了。」说完带点傻气地笑起来。
在他哑然之际,她仰头喝完一杯果汁,获得了精力,眼皮至此才完全撑开。精神一振后,她开始抓起餐具大快朵颐,自顾自和他交换盘子里的菜色。
几次面见都如此,想来改也改不了,他遂由她去,不再起意干涉。
他习于独处、安静思考,这么高频率见一个人原该感觉不耐,尤其她说话率直,毫不婉转,几度令他结舌,无言以对;可接下来到公司后,心情奇异地未受干扰,甚至莫名感到一日之始的轻松愉悦。
今天原是与她约定晚上,上午勐然想起半个月前安排的重要约会,本该取消和范柔的口头承诺,毕竟只是例行见面,她绝不会有微言,但……他几经思索,擅自将约会时段挪至没有会议的下午,打算赴约。
范柔没让他久等,十分钟不到人即出现了,换了一身轻便休闲装,身上散发着沐浴精的香气,一头浓髮半湿半干垂在肩上,显然匆促吹整一下就来找他。
他抓起她一绺髮尾捻在手上,皱起眉头,「为什么不好好吹干呢?小心犯头疼。」
「天气不冷没关系的,我们走吧。」她咧嘴开心地笑,迫不及待拉起他的手臂朝外走。
是不想多浪费一分一秒吧?这么想着,他趁上阶之际,轻轻挣脱了她的手。
范柔不以为意,一路上不管上车、下车,到了餐馆,点菜、等待,始终喜笑颜开,心情高亢。为了节省时间,两人挑了普通的简餐店用餐。套餐一上桌,她不由分说把他餐盘上他绝不会动筷的小菜挑到自己盘子里,再将自己的一道讨喜菜色交换给他,动作极其自然流畅,彷彿彼此已有长期默契。
夏翰青感到不可思议。认识至今,他们共餐次数不算多,她却仔细记下了他吃食的偏好;她并不挑食,最后照例把他留在盘中不合胃口咬了一半的肉片或避吃的菜餚全都下腹。
这阵子两人相约共餐,范柔都表现出这种习惯,他忍不住纳闷起来,她这是唯独面对他时的用餐习惯,抑或一视同仁对朋友皆如此?难道她不知道她这些动作隐含的那股亲密劲代表了什么?
「斐青也不吃茄子和羊肉妳知道吗?」他澹然探问。
「真的吗?」她面露讶异,懞然不知,「难怪你们是兄弟。我看他头好壮壮,胃口大得很,有一次我和他们业务部一起去吃火锅吃到饱,他和小林两个人比赛,起码各吃了五盘肉以上,简直跟猪差不多,怎么看也不像会挑食啊。」这番话间接答覆了他的疑问,她和其他男人相处时极为粗线条,细腻的心思并未用上。
可头好壮壮?跟猪差不多?她对别的男人没上心这一点让他莫名安心,但这两句评语简直粗鲁又缺乏眼光!他深不以为然,眉一挑说道:「没有人这样形容过斐青,他从小就长得出色,不同阶段都有人找过他进娱乐圈,都被我父亲回绝了。」
「噢……嗯……」她一听,脑袋歪向左侧,又歪向右边,冷不防脱口而出:「说到长相这回事,总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呢。到现在为止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就是小萝的丈夫殷桥了,不过那又怎样呢?小萝当初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殷桥若是没下过功夫,小萝不会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起的。」
话方落,夏翰青面色丕变,直勾勾看住范柔;四目交接,她坦然迎视他。
他双目轮廓生得精致秀气,探出的目光却经常凌厉有余,她似是打定主意不闪避,眼睛张得又圆又大,让他一目了然看透她的心思。
「妳见过殷桥?」他该想到的,她若和夏萝青仍有联繫,怎会没见过殷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