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打开,从中走出一个比白玊年长几岁的姐姐,先前与她打过几次照面。白玊让了半个身子,瞥见后面的许向弋在发呆,便拉了他一把。那位姐姐的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掩嘴笑问:“小白,这是你男朋友啊?”白玊连忙摆摆手,“是一个认识的弟弟。”许向弋不置一词。“姐弟恋嘛,”那个姐姐笑得更欢,朝他们挥挥手,“我懂的我懂的。”这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给两人带来了不小的尴尬。本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的白玊在与许向弋目光相交时闭上了嘴。电梯缓缓上升,白玊把头埋得很低,她专注地盯着自己的鞋尖,一点一点地磨掉鞋面沾染的脏雨水。“叮”的一声,他们的楼层到了。白玊急匆匆地逃离电梯,掏钥匙开门。许向弋仍沉默地跟在身后。把淌着雨水的伞收进阳台,面包放在橱柜上,外套扔进洗衣篓,白玊发现没什么事情可以再做时,才不得不抬起头来直视许向弋。“感冒好点了吗?”她选了个最稳妥的问题。“嗯,已经不烧了。”听嗓音,喉咙还有点哑。白玊像是找到了逃生出口,立即翻开药箱,“那我给你找点止咳的药。”许向弋站在原地没有动,他一直看着白玊,一直看着她忙活,插不上手,也不知道什么地方需要自己帮忙。直到她把一板药塞到他手里,又推了一杯温水过来,他才动了动嘴巴:“你……”白玊感觉自己屏住一口气,才抬眼注视他。“你的手,要不要先涂点药?”许向弋指了指她被烫伤的手背。“哦,我忘了。”白玊打开尚未放回原位的药箱,从一摞药膏中找出治烫伤的,刚扭开盖子,便听到他说话。“先把水泡里的水挤干净,消完毒再涂药比较好。”“唔,好。”白玊捏着细小的盖子,一时不知道先从哪一步下手。“我帮你吧,”许向弋把止咳药放在一旁,从药箱里找了几根棉签,又撕了两张酒精棉片,“我之前自己做饭的时候也被热油溅起过水泡,知道怎么处理。”白玊向来都是自己动手处理伤口,头一回让人代劳,还有些不适应。许向弋拉开椅子让她坐下,自己蹲在她跟前,轻轻托起她的手,用棉签小心按压水泡的边缘,一边按压一边问,“疼吗?”“不疼。”许向弋埋头清理那片惨不忍睹的伤口,白玊却没感到特别的疼痛。她的高度正好可以看清他发顶上一个小小的发旋。他的头发看上去很蓬松,有点天然卷,发梢微微蜷曲,比小时候的那种板寸学生头留长了许多,盖过了半只耳朵。她不自觉盯着他的耳朵看了许久,发现一抹红色从他的耳根蔓延至耳廓。“我得给你涂点酒精消毒,可能有点痛,你稍微忍一下。”许向弋撕开酒精棉片,用食指尖抵着,拇指和中指夹住,很轻很轻地擦拭她泛红的手背。他握着白玊的手,朝着酒精棉片擦过的皮肤一路吹气,好让刺痛感不那么明显。他用另一只手托着白玊受伤的部位,食指与中指的指腹恰好支着她的手腕,那层皮肤很薄,能清楚地感知到他指关节的茧。这双手拨了十年琴弦,稳且灵活,如今给她擦起药来,也格外娴熟。许向弋在一根新棉签上挤了一圈烫伤膏,一点点地敷在她没有破皮的伤口处,涂完之后又吹了吹,问:“有没有弄疼你?”白玊摇了摇头,“谢谢你。”“你昨晚,一直在照顾我。”许向弋把用过的棉签、棉片扔进垃圾桶,在她身旁坐下,“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不然心里总是过意不去。”白玊明白,她要是说自己并不想要回报,只会让他更加惶恐和无措,便说:“我不是说了吗?等你嗓子好了以后,我想听你唱歌,唱很多的歌。你在酒吧弹唱挣钱,换在我这里也是一样的,可以抵房租。”许向弋第一次听她说了这么多,不禁莞尔,“你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你喜欢弹琴和唱歌,对吗?”白玊也牵起唇,“能靠自己喜欢的东西赚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是么?”许向弋把手肘搁在桌上,慢慢地趴伏在桌面,“可我发现,以我现在的年龄去谈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根本不切实际。我是那种,过往取得一点成绩就容易沾沾自喜的人。所以我曾经以为,即使没有我爸给钱去做音乐,我也可以做得很好。但我现在连自己找一个靠谱的住处都够呛。”许向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望向白玊的眼睛。他害怕在其中找到曾在别人眼中看尽的指责与失望,可她的眼底始终平静,像是无风的湖面,只泛起细微波澜。她没有说话,沉默地听他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