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青澜看着宁离和孟岁檀离去,却发现谢妙瑛还在这儿,有些奇怪,刚欲离开,谢妙瑛叹了口气:“宁表妹这些年吃了不少苦,这么些日子方才见她第一次笑得这般开心,幸而能与师叔们团聚,否则,这性子怕是一直要这样闷下去了。”
聂青澜欲离开的脚步一顿:“这话是何意?”
谢妙瑛叹了口气:“我晓得也不多,三年前宁表妹被送到了普华寺清修,前些日子方才被唤回来,瞧那瘦弱的模样,怕是在寺中吃了不少苦头。”
“什么?被送去寺庙?”三年前小九不过及笄的年岁,还那么小,花儿一般的年纪为何要送去寺庙,聂青澜手掌紧攥,脸颊绷紧,“难怪,我方才见她神情木讷,竟丝毫没有幼时活泼的样子。”
“宁表妹的母亲自幼在她父亲逝世后改嫁,无父无母的,也不免性情大变,孟府这么些年教导宁表妹也费了不少力气,只怕是迫于无奈才送去了普华寺。”
“无父无母?逝世?”聂青澜神情恍然,大为震惊,蓦然间神情哀痛不已,原来、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们这么多年寻找却丝毫没有一点消息,原来师兄早就离开了人世。
高氏又把幼年的宁离抛下,改嫁,他都不敢想象小九是怎么长大的,加之小九又改了名字,难怪他们找寻不到。
“多谢谢小娘子告知。”聂青澜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静,“无父无母,是个人横遭祸事都难免性情大变,更何况这样一个小女郎,孟府未行教养之责却把人困在府上多年,我会把小九接回来的。”
“师叔言重了,孟郎是妙瑛的未婚夫君,宁离自然也是妙瑛的表妹,说句不好听的,妙瑛也很心疼宁表妹,只是……”她欲言又止。
聂青澜追问:“只是什么了?”
“只是家师曾言,师祖希望各个弟子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巧思,除去技法的精进,还有神韵,不希望弟子身上有他的影子,但宁表妹却仿了师祖的画来……招摇撞骗,此举妙瑛虽理解她争强好胜,想得到旁人的肯定的心思,但到底不是什么好的行径,但宁表妹性子倔,孟祖母和岑叔母进行规劝她听不进,还望聂师叔能加以约束和规劝,免得师祖生气。”
谢妙瑛俨然一副为宁离好的模样,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大抵是要被蒙骗了去,可聂青澜却不吃这一套,反而因她的僭越和随意妄言而不悦。
谢妙瑛心中一沉,笑意牵强:“聂师叔何故这般看着妙瑛,是妙瑛哪儿说错了吗?妙瑛也是替宁表妹……”
她还没说完,就被聂青澜打断了话,“日后莫要叫宁表妹了,于礼不合。”
“聂师叔……这是何意。”谢妙瑛笑意微僵,咬着下唇柔弱无措,那副模样,任谁看了都心尖儿发软。
聂青澜斜斜睨了她一眼:“师门不分门楣高贵,这是入门第一天便知道的门规,你该唤宁离一声……九师叔。”
说完,聂青澜微微颔首,没管谢妙瑛笑意崩裂的脸色,施施然离开了宫门前。
“对了,宁离从未仿过师父的画,她曾说过喜欢师父的笔法,师父便倾尽所有教了她去,只是离开师父身边早,没有来得及自成一派,无妨,现下回来了,也该回归师门了。”
说完,聂青澜就离开了。
谢妙瑛心坠到了谷底,她想到了之前当着孟府人讥讽的那些言语……怎么可能是九师叔?谢妙瑛气得胸腔起伏不停,面容柔似水的笑意敛的一干二净,她紧紧地攥着手,手背被攥到发白。
……
宁离坐上了马车,马车晃晃悠悠,宽敞的内部照旧是孟岁檀坐主位,她坐在一侧,马车内的氛围无端有些压抑,她凝着眉眼出神。
方才与师兄会面的激动已经冷却了下来,如聂师兄所言,四位师兄都在京城,师父又一直在惦念着自己,爹爹离开后,孟祭酒接回她后,突然说要让自己改了名字,只说是抛弃过去,今后便是心生了。
她那时恨不得攥着孟府不撒开,以为自己真的有了家,便随了孟祭酒的意思,却得来一个离字,离,不是什么好寓意,分离、离别,她当时虽有些不甚满意,但也做不了主。
如此一来,莫不是为了遮掩她的存在?
孟府为什么要遮掩她的存在,疑惑之余她晃了晃脑袋,不想去纠结这些事,都过去这么久了,师兄们也找到了,何必抓着过去的事不放。
“明日我送你去见他们。”孟岁檀低沉而不容置疑道。
宁离没拒绝,就算是拒绝孟岁檀也不会听,索性随了他去,但是要见几位师兄,宁离还是很高兴的,似乎是这些年来唯一很高兴的日子。
连马车内的孟岁檀也感知到了她的好心情,忍不住侧目而看,今日天气好,也不似平常一般冷,现下正是夕阳西下的时辰,车窗敞开,车帘随马车微微晃动,丝丝缕缕暖黄的光晕倾泻进来,染在了她瑰丽的眉宇。
风轻轻拂过她的发丝,侧颜姣好,唇轻轻地勾起。
这么高兴,看来是很期待明日的见面。
孟岁檀把想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这么些年来他父亲一直在阻拦宁絮的故人找寻他们的消息,他后来也去探查过,都是一些师弟,也去问过父亲,但父亲没有多说,只说是宁絮的意思。
人已经走了,再去计较为什么显得很多余,可宁絮为什么要向师弟们隐瞒他的踪迹,孟岁檀也没有多追究,他对宁絮的事并不上心,只是如今还是要彻查一番才是。
二人回到孟府,早就坐立难安的岑氏登时起身去外面迎人,听闻人是和岁檀一起回来的,心间一个咯噔,小心翼翼的探头观察了一番孟岁檀的神色,发现并无异样,这才放心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