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角微微一动。阮妤猛地抬头,正好捕捉到他脸上稍纵即逝的一抹笑意。她心中的惊恐立刻被屈辱替代,却不是因为遭到了嘲笑。她昨天费劲心机,讲了那么多结构精妙的段子,他都不为所动;今天她不过是摔了一跤,这人就笑了?她的语言艺术,到头来还比不过一个掉凳的直给把戏?阮妤腿软得不像话,干脆放弃了挣扎。反正坐在沙发上是坐,坐在地上也是坐。坐在沙发上是死,坐在地上也是死。她声音干涩:“顾总,请问您找我有何贵干?”顾南浔长腿交叠,面容冷淡:“听说你很想见我一面,难道你想让我去前台找你?”阮妤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不劳您大驾,自然应该我来拜见。”她如今这个姿势,非常标准的“拜见”了。“嗯。”顾南浔不置可否,没有让她走,也没有吩咐其他事。阮妤心思一转,心存侥幸,她昨天上台没化妆,说不定顾南浔认不出自己呢?她勉力挤出一个笑容:“没想到我这个基层员工的心声也能传达到顾总耳朵里,我太荣幸了。顾总真是平易近人,呵呵呵。”顾南浔的目光冷了下去:“昨晚,仙人球剧场。你记性不好,还是眼神不好?”阮妤心中一片绝望,说到底,都怪自己妆前妆后没什么差别。她揉了揉眼睛:“看电脑久了,确实容易眼干眼涩眼疲劳。这样一看,顾总确实长得有些面善。”顾南浔翻文件的手一滞,他活了二十八岁,还从没被人用“面善”形容过。阮妤见他不说话,更加不知所措。而她一不知所措,话就容易密。她小心翼翼道:“那个,顾总,您一看就对艺术很有研究。其实脱口秀属于语言艺术的一种,艺术都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我昨天讲的那些,都是为了艺术献身,不是我的真心话。”“哦,源于生活。”顾南浔的声音仍旧冷淡,辨不清喜怒。“那个,其实……我的重点是高于生活。我那篇稿子的主旨是对英明神武的公司领导的崇敬和向往,对您未雨绸缪、胸有谋略的钦佩和景仰,希望能早日见到您,追随您的脚步,为公司发展贡献自己微薄的力量!”阮妤越说越激动,找到了几分小时候演讲比赛的感觉。顾南浔皱了皱眉:“不知所云。你能站起来了吗?”阮妤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腿,在她慷慨激昂的陈词中,竟然恢复了力气。她一个骨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准备逃跑:“顾总既然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话没说完,顾南浔低沉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公司里对我的传言很多吗?”阮妤绞着手指,不知该怎么回答。传言自然满天飞。比如他心狠手辣,为了争夺家产,不惜勾结大明星嫂子,把亲哥送进监狱;比如他杀伐果断,一言不合就把跟了自己多年的副手扫地出门,弄得家破人亡;比如他身世成迷,一直养在乡下,十几岁才被接回顾家。可是在公司苟命,最重要的是沉默,阮妤深谙此道。两年来,她从不跟人谈论八卦,甚至很少跟人有私下交流,更别说当着大boss的面了。顾南浔看她神色,道:“现在知道害怕了?”阮妤的腿又抖了起来,她扶住沙发靠背,颤颤巍巍道:“我、我没见过您这么大的领导,失、失态了。”“昨天你可勇敢得很。”“顾、顾总,我昨天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其实我讲的是我朋友的故事,真的。”“你朋友也是顾氏的员工?”阮妤神色一黯,她在公司没有朋友,从来没有。她摇摇头:“不是。她公司正好也来了年轻有为、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宽宏大量的新总裁,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顾南浔没再与她纠缠此事,又道:“员工守则规定,在外兼职须向人事部门报备,且不得占用公司资源。你报备了吗?”阮妤身子一晃,险险又摔倒。她声音哆嗦:“顾总,我我我绝对没有占用任何公司资源!”“那就是没有报备。”顾南浔一针见血。阮妤负隅顽抗:“我又没有和剧场签合同,您的怀疑没有根据……”顾南浔冷哼一声:“口头约定也适用《合同法》,取酬就坐实了劳务关系。你财务专业的,不学一点经济法?”阮妤双手捧心:“我要失去我的工作了吗?顾总,我上有父母要赡养,下有猫咪要宠爱,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顾南浔眯起一双桃花眼:“说到猫,你上班时间给它摸鱼,不算占用公司资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