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词被推入两难的境地。
谭子琛的一言一行他既钦佩又感同身受,他确实是个干净正直之人,但傅良亲笔指认的罪状尚捏在手里送不出去……
“我和谭子琛共事不过数日,难做判断,仅凭眼前来看,此人作为一方县丞确实恪尽职守,赤诚勤勉,但行事多少有些不知变通,不过出发点应是好的。”
陈秉元往后椅背上缓缓一靠,不置褒贬地笑了笑。
他没说什么,让周词去将谭子琛唤进来,可没几句话的功夫谭子琛便推门而出,快步离开了驿馆。
周词微露诧异之色,他还在担心方才自己那番狡黠圆滑之辞会不会对他不利,谭子琛却丢下一句:“我与知州公事公办,本就没什么可多说的。”
谭子琛脚步匆匆独自回了县衙,手头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理,受灾百姓的吃住,赈灾,以及临江一带百废待兴的重建之事。
他想了想,转头去找了孙主簿。
而孙主簿这时正拿着账册站在屋外徘徊,仿佛等着人来找他。
谭子琛开门见山道:“我想放出粮仓三分之一的量发放给灾民,另每日两次在衙门外施粥救济,你看如何。”
孙主簿颔首道:“此举可行,非常时刻,必须保证百姓的口粮。”
末了,他垂眼看看手上,犹豫片刻才说:“知州此番前来,另下拨了一笔救灾款,共五百两,我已记录在册。”
谭子琛盯向主簿,不由重复了一遍:“五百两。”
“正是……”孙主簿抬抬袖子,避开了目光。
这实属意料之外,谭子琛一时没能反应得及,直到孙主簿唤了他一声。
“大人,下官还有一事。”
“噢,你说。”
“今日下官想先放值回去。”
谭子琛略带疑惑地看向他,现在晌午都还未过,又是紧要时候。
孙主簿看得明白,连忙低头解释道:“内子素来体弱,又碰上最近阴雨连天,已经卧病好一阵了,昨日家中幼子还染了风寒,无人照料,实在是焦头烂额。”
他这番话说得恳切,神色焦虑不像有假。谭子琛不是个不近人情之人,便点头答允了。
孙主簿这时突然躬身一揖,腰弯得极低,他双手捧起账册慢慢交到谭子琛手中:“谭大人,您也多多保重身体,小心为上。”
“我知道了。”
接过账册,孙主簿依然是屈着身的姿势,谭子琛挥了下袖子说道:“回去吧,别耽搁了。”
“是,是……”
孙主簿这才直起腰,不曾回头地快步迈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