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场大雨,天气好像一下子凉了下来。赵锡起身了,沐浴更衣去上早朝。宋清明照例在院中晨练,本打算去大理寺探望宋清书,想着那个怂的没胆的大理寺卿要派人送筛查结果来,便先等等。不知为何,现在虽无十足把握,御医们也已证明新帝所患并非天花,但是这消息并不被世人所知,受牵连的金吾卫掌事者仍然下在狱中。京畿已是一片被搅乱的浑水,而赵锡似乎想将所有人卷入其中。马车咕噜噜驶离贤王府,暗卫驾着马车,海晏坐前头,掀开门帘往里看,“王爷,今早刚到的消息,候在宵关的人抓到了。”赵锡正假寐着,倏尔睁开眼,目光如炬。“看来,时候到了。”宋清明将刀一挥,直插在地上。他抬袖擦了把汗,算算时间赵锡也该下朝回来了,说起来倘若没有先锋军覆灭的事,今日以他品级,也能与赵锡一同去上早朝,如今却只能在院中空舞大刀,一身好武艺无处施用,忽觉好笑。也难怪赵锡朝堂之事从不愿他同担,纵使新帝知他才能,也从未委以重任。回京那日宁荣明明白白地说钱庭已被派去镇守河西,他却对此无知无觉。果然一个能让三千同袍葬身莽莽黄沙里的败将,又何谈被重用。宋清明忽然恨极了自己。日头渐渐升高,门房来禀,说是大理寺卿来访。“我去瞧瞧。”“宋三公子,怎么是您来,”堂上,大理寺卿赔笑着作揖,“我这下了朝,眼一晃就不见王爷了,急急这便过来。”“他大抵去东宫了。”宋清明接过纸上下看了两眼。与此同时,偏殿中赵锡一手撑头,懒散翻阅着皇家名册。“王爷,太……陛下那召您过去。”海晏从袖里抽出纸来,“暗卫那从大理寺那拿了份筛查名单,请王爷过目。”赵锡接过来,粗略看过,忽而停留在其中一个显目的名字上,眼神中划过一丝诧异。许久,海晏伺候在一旁没听见声响,他抬眼看去,赵锡只是默不作声收拢纸,夹在皇家名册中,轻轻叹了口气。“安和郡主怎么也列在上面?”王府里,宋清明猛然抬起头,看向大理寺卿。“这这,我也不知呀。”薄薄几张纸,将赵瑾病发前近些时日见过的达官显贵记录的清清楚楚。他们出发去温泉山庄前,安和郡主与太子在茶楼偶遇,亲手赠送给他香囊。若是旁人,或许不觉有异,可是安和对于秦守的态度,宋清明也是知晓一二。她虽不曾表现出抗拒这桩婚事的念头,却也不会主动至相赠定情信物。宋清明忽然不安起来,怎么,难道会是她。“备马。”他收起纸。“宋公子……?”宋清明往外走去,“我要去一趟东宫!”枣红大马嘚嘚奔过街道,宋清明一路手持令牌避开行人。车帘随着颠簸晃悠,隐露出街头风光,赵锡能听到稚子孩童嬉戏打闹,卖菜者负担行于路前,妇女们相伴浣衣去,他的眼目沉沉发困,忽而听闻熟悉嗓音。“赵锡!”宋清明吁马跃下,一把掀开帘子。他的额头还冒着细密的汗珠,他还在喘气,四目相对间,赵锡在诧异中明白过来。“我没事。”“郡主——”宋清明喃喃张口。“我知道。”宋清明忽然累极,跳进车中放下帘子,索性躺卧在赵锡身边,嗓音低沉难掩失落。“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不是,我也是才知道的。”赵锡摸了摸他头,淡淡一笑,沉冷神色好像尽如雪被消融去。他从旁拿出一卷皇家名册,递到宋清明面前。“你可比大理寺卿聪明多了。”他听到赵锡这样说。宋清明一愣,展开卷宗看去,上面大概写着赵安和,小字应怜,其生母本为滇地巫女,乃是不得入王府门的外室,安元九年赵应怜被接入王府,养在老晋王妃名下,受封为安和郡主。“她母亲是滇地人,这就是你要查的与滇地之间的联系?”宋清明抬起头。“御医猜测,陛下所中或许是滇地一种蛊虫,子蛊入体,母蛊在手,如此便可控制毒发时间。”“她跟随我们去温泉山庄,是想撇清自己的干系……”“是。”宋清明话语一顿,然而他还是意想不到,初见赵安和时候,她那副乖巧任欺的模样底下,隐藏的却是这般心机与手段。“难道真的是她。”“皇室子弟,哪有出淤泥而不染之人。”宋清明看向赵锡,后者仍然是一副云淡风轻模样,好像任何事任何人都不值得他有多余的情绪,然而他却知道眼前人冰冷外壳下,仍跳动着一颗鲜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