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冉夫人房中二等丫鬟春花传出来的,消息只经了暗线和我的手,就是咱们商行都没人知道。春花是我在府里时帮过的一个丫头,当时她还只是三等,家中老娘病重,和交好的姐妹借便了也没借到银子。我想着主子说在冉府上多结善缘就帮了她一把,也没要求她暗中监视、传递消息,只说请她帮忙留意着,我们是怕惹夫人不悦。这些事就连与她交好的丫鬟都不知道,春花嘴很紧,我们在然府上的其他暗线也证实了这个消息,再不会错的。”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我要再想想。”柳娘让武苹先下去,却又让外院二等管事林桂上前听吩咐,让他秘密通知暗线再彻查一遍。柳娘深知锦衣卫之能,因此仿照朝廷的密探机构设了暗线,可这暗线多用于打探商业机密,极少用在自己人身上。大明不就是被特务机构带累了,为了监察文武百官设了锦衣卫,为了监察锦衣卫设了东厂,为了监察东厂又设了西厂,为了监察西厂还会折腾个内厂出来,猜忌没有尽头。
柳娘愿意相信自己人,可也不敢盲目。刚才漫不经心一句话,反而提醒了她,粽子谁家都有,谁敢保证冉家就不在自己这里安插人手呢?她这里谁最出其不意?柳娘细想了想,要么是武伯他们最先跟着自己的八人,要么是最不起眼的粗使丫头。
柳娘更不敢回宣府了,一付忙碌姿态扑在生意上。最后查出来的结果让人惊心,居然是邓阳!
据邓阳书房伺候的丫头说,冉家许他官位,做直系的百户。
“冉家准备如何收拾我呢?”
“若是娶不了,就诬陷与鞑靼勾结,出卖宣府军事机密。”
是啊,这些年大明与鞑靼和平相处,可外族终究是外族,这样的罪名,足够掀翻一家没有靠山的商行。柳娘与将军府熟悉,有偷到情报的可能,在草原上还有几条商路,网罗罪名也逻辑严密。
柳娘再三核实消息,抱着万一的侥幸,最后仍旧证实是邓阳。柳娘只能拍板定了:“再去草原一趟,我亲自压货,点邓阳、杜星同行!”
柳娘每年只跑一趟草原检查商路,联络感情,今年要跑第二趟,也有人疑惑。
邓阳问道:“主子怎么又要去草原,交给我和杜星就是了,虽已开春,草原上还是冷飕飕的!苦着咧!”
“要你废话!今年羊毛好,又到了收口蘑的季节,这可是咱们汇南北的招牌,不能砸喽,我要亲自看看才放心。你家主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可不是娇小姐!”柳娘一如往常与邓阳插科打诨。
一直走到与邓阳达成协议作证人的部落,柳娘才图穷匕见。
柳娘的商队号称好汉千八百,可那些都分散在全国的商路上,跟在她身边的是最精锐的二百人,依旧手持齐眉棍,腰挎长弓。柳娘先礼后兵请了部落首领在小山包上说话,看着先前和他达成协议的邓阳隐隐进入了包围圈,再看看柳娘这成竹在胸的模样,小部落首领能说什么。他若有翻云覆雨的本事,就不会与邓阳勾结了。
“请王先生恕罪,我们的茶盐都来自贵商行,以往都是邓阳打理,他若不卖了,我们部落就吃不起盐了。我也不敢和先生说,听闻邓阳是先生亲从水中救起的,精心调教,读书习字,他也从未贪图女人财物,没有人证物证……疏不间亲啊!”首领抚胸行礼,愧疚难言,道:“还请王先生看在我等也是被胁迫的份儿上,留部落一条出路。”
见柳娘远望不语,首领无法,道:“我这般出卖朋友的人,长生天不会放过,我会把首领的位置传给儿子,到时……到时,我会自行了断!”
柳娘这才转过身来,笑道:“我们汉人有句话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日后王家商行依旧与你的部落交易。不过这些事情就不要告诉你的儿子了,他是什么性格你清楚,若他想为父报仇,拼个你死我活,我是不介意的。”
“不敢,不敢!”老首领垂首叹息。
看着老首领蹒跚着往部落走,随侍一旁的杜星才痛心问道:“主子,是邓阳吗?”
柳娘直到今日才隐约透露给杜星,杜星和邓阳最开始吃住都在一起,真是情同手足,怎么能想像邓阳居然背叛了主子!
“是啊,查了又查,我也难以置信。这回出关,就是给他最后的机会,他若老实,我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原谅他就是,没想到啊……”柳娘负手叹息。
“主子,主子!”杜星单膝跪地,“您别伤心,还有我们,我们都发誓追随主子,绝不背叛!”当初他们才跟了主子两年,若是离开,主子都能奉送养家糊口的产业,如今时间更久、感情更深,邓阳若是想离开,难道主子会不放吗?
邓阳啊,你究竟在想什么?
第二天天还麻麻亮,杜星带队在梦中解决了邓阳拉拢起来的小团体,邓阳有心事并未睡着,听着动静跑出帐门就见柳娘和杜星骑在高头大马上,冷冷望着他!
邓阳睡觉都穿着衣裳,一听动静抓起长刀就出来了,看着柳娘冷肃的脸,握刀的手情不自禁又紧了紧。
柳娘对背叛之人无话可说,杜星却含泪道:“邓阳,为什么?”
“哪儿有什么为什么,成王败寇罢了。”邓阳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柳娘已经悉知他的阴谋了,他不愿多解释什么,只道:“冉将军打定主意要王家商行的产业,主子你挣扎又有何用?”
“主子!清理干净了!”一个小队长抱过来抱拳禀告。
柳娘颔首致意,邓阳的脸色更显衰败。他本想拖延时间等心腹来救,没想到都□□翻了。也是,多年前他的主子就是这般果决能干,引他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