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出了城,燕淮就开始后悔,不该带宁知非一起。
马车布置得再舒坦,到底还是有些颠簸,这种时候,宁知非不该再吃哪怕一点苦。
但他熟悉自家夫人的性子,如果不带他一起,宁知非便又要疑神疑鬼,怕成了自己的拖累。也会忧心自己和冯清越见面后,会不会发生什么。
邻近生产的时候,思虑过多不是好事。
燕淮伸手摸向宁知非的肚子,想起生燕双时难产的事,心底仍是一紧。
当时也怪自己年轻,稀里糊涂被父亲叫走,竟留下宁知非一个人面对冯清越。
他不知道冯清越到底跟宁知非说了什么,只记得当自己拖着血肉模糊的腿爬到宁知非床前时,自己的恋人正在鬼门关边生死一线。
燕淮摸了几下宁知非的肚子就收了手,怕被宁知非发觉自己的手在抖。
“知非,你累了就靠在我腿上睡会儿,不要强撑着。”他柔声叮嘱道。
宁知非打了个哈欠,应了下来。
他肚腹已经很大,坐在马车上的时候,腿几乎没办法并拢,微微岔开着。
随着渐入隆冬,宁知非仿佛回到了刚怀上孩子的时候,重新变得容易困倦,每天似乎都睡不够一样。
但宁知非没去枕燕淮的腿,只轻轻把头靠在了他肩头。
燕淮将宁知非揽住,忍不住去亲吻他轻阖的眉眼。
“我会永远陪着你,你也要永远陪着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要分开……”燕淮低声说。
宁知非睡熟了,没有给出回应,燕淮便用小指轻轻钩住他的手指,朝着自己的方向拉动,仿佛两个人许下了承诺一般。
也似乎只有如此,才能让他稍稍安心。
燕淮原本觉得,宁知非是栖息在自己身上的鸟雀,无论飞得多远,总是要归林,牵挂着自己,也牵挂着阿双。
可宁知非的过去逐渐明朗后,他才蓦地惊觉,宁知非其实是一只蝶,脆弱,缥缈,留不住。
他从来不属于汴梁,甚至不属于自己。
如果南平还在,宁知非会是南平百姓的信仰,寄托,甚至是神明。
自己像那窃国的盗贼,偷走了一个国度最宝贵的东西。
何德何能。
他想将他留下,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到底再度患得患失。
宁知非睡得昏昏沉沉,似乎梦到了刚到侯府时候的事,但一切的回忆,在睁开眼睛的刹那,就被湮没在脑海中,忽地消散了,什么都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