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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第2页）

江宁轮船公司那时候已经发展成江宁实业公司了，江华亮回到南京，在咖啡厅里谈生意，而常锦绣正是给他们送咖啡的服务员，可那几天咖啡厅承接了一个联谊活动，没课的时候就要赶过去，一直干到晚上，可他的英文基础差，只能躲在宿舍楼没人的地方自学到深夜，这样连轴转，他的身体根本吃不消，一不小心，就洒了江华亮一身咖啡。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顿时清醒过来，拿着布为他擦。

“抱歉啊，我去一趟卫生间，失陪。”

热气腾腾的咖啡几乎都洒在了他的大腿上，幸好他穿的是西裤，又处理及时，烫伤并不严重。出来后，他还关心常锦绣的状态，给了他一些小费，嘱咐他早点回去休息，还留下地址。

常锦绣起初以为江华亮是要求赔偿的，他都想好了，大不了就继续打工，最差也是和他爹一样，给江老板当长工。没想到他竟主动关心起自己的学业情况，并且表示可以资助他，在得知他是商科学生后，也愿意接受他利用空闲时间在江宁公司实习。于是常锦绣就以实习生的身份加入了江宁公司南京分公司，毕业后到了上海总公司，在不同的工厂、岗位轮岗，在此期间，他也展现出过人的天赋和胆识。

民国四十八年，战争开始，江华亮的秘书离开上海，常锦绣就接替了他的职位，成了董事长秘书，再后来，暗中联系国军和共军的工作都是由他冒着生命危险完成的，最终江华亮牺牲后，他不得已，只能离开上海躲避风头，但为了江董事长的心血不落入敌人之手，他只能含泪将拿不走的东西都毁了，带着剩下的东西去了重庆。

如今他终于找到了江宁月姐弟，一来要将江华亮留下的遗产交予他们姐弟，二来就是把公司还给他们。

江宁月拿着支票细细抚摸，就好像在触到了父亲的手。她吸了吸鼻子，把它交给阿川：“给，我要捐一架飞机，以后你就开着它去打日本人。”

“好，姐，你放心吧，爸爸妈妈一定会保佑我每次都平安降落的。”

三个人在茶馆商量了一天，最终决定，由江宁川出任董事长兼任总经理，江宁月是董事，常锦绣是总经理助理，代行总经理职务。公司的事情尘埃落地后，常锦绣就匆匆返回了重庆。

当她准备收拾行李去香港的时候，却意外见到了何岱宗，他看起来很疲惫，可见到她的一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激动地全身颤栗。初到重庆，他几乎日日酗酒，他不明白江宁月为何不愿离开，直到他无意中看到了“江宁实业公司”的招牌，拜访了常锦绣，才了解到之后的事情，原来她是在保护他们。自那天起，他便常常跑到江宁公司去打探消息，得知常锦绣要到昆明来，便也收拾行李跑来了。

“阿月，那个……抱歉，本来我要和常大哥一起来的，但路上遇到些事情，来晚了。”

“何先生到昆明来做什么？”

“我来找你，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的伤怎么样了？方便的话，我可以进去吗？或者我们可以去附近的茶馆，一边喝茶一边聊。”

“谢谢关心，我很好，但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阿月，阿月，这些话我很早就想和你说了，这些年的事情我会一五一十地解释清楚，你听过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原谅我，好不好？”

江宁月退后半步，要关门。何岱宗冲动之下抵在门边，求道：“阿月，求你给我个机会，就这一次。”

恰巧阿川要来帮姐姐收拾行李，他还没上楼就听见动静，心中一紧，登时加快脚步，用身体撞开何岱宗，然后回手就照他的颧骨来了一拳。何岱宗毫无防备，捂着脸摔倒在地。可阿川不想放过他，转眼就骑在他身上，再次举起拳头。

“阿川！”江宁月情急之下抱住弟弟的胳膊，“住手！”

旁边的住客都好奇地探出头来，交头接耳。江宁月扫视一圈，道了歉：“对不起，打扰各位了。”说完，把两人拎进房间。

她认真查看了何岱宗的伤势后，让阿川出门买药膏。

还在气头上的青年当然拒绝：“我不去。”

江宁月从口袋里拿出几块钱：“快去，回来我有话和你们说。”

阿川用威胁的眼神，深深地剜了何岱宗一眼后才不甘心地出了门。他离开后，江宁月倒了一杯水，放在何岱宗面前的茶几上。

“谢谢。”

她转身坐到他旁边的扶手椅上，问：“你说吧，来找我是因为什么事？”

提起这个，何岱宗的脸都不疼了，他咧开嘴，连身子也往前倾了几寸：“阿月，我来问问我们的婚事，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我在重庆有一间宿舍，虽然不太大，但是结婚用足够了。”

“没记错的话，我们的婚约已经作废了，聘礼也已经退回去了。”

“婚约是我们两个人定的，不能你单方面做决定！我当时不在上海，不作数。”

“可是我们在青岛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这样说的。”

何岱宗急得要站起来，可他看到江宁月警惕的动作，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陷回沙发里：“我那时有难言之隐，我是为了和陈小姐假扮情侣，让日本人相信，才这样说的，可我从来没想过退婚！而且我发誓，我连陈小姐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过，阿岩可以作证。”

“我都……”

话说到一半，阿川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看到眼前的景象才松了口气，把药膏往茶几上一扔，一屁股坐在了姐姐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