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一年冬季,江宁月和报社记者布朗先生奉命前往河南,报道河南灾区的情况。两人连夜收拾好行李,坐火车到了西安。
西安城里张灯结彩、人声鼎沸,一派祥和的景象。江宁月出门之时发现布朗先生竟被妓院老鸨缠住,对方盛情他去坐坐,道:“洋大人,我们有新姑娘,都是新的,您来瞧瞧。”
他佯装语言不通,慌乱地摆着手。
“听不懂没事,会做事就行。”她微微岔开腿,指指自己腿间,“这个,舒服。”说着,她竖起大拇指。
布朗先生瞬间涨红了脸,正好江宁月出现,叫了他一声,他便逃也似地跑到了她身边。
“哟,原来是和太太来度蜜月的,那我就不打扰了。”
见她终于离开,布朗先生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劫后余生般感慨:“索菲亚,你来得真及时。”
然后他们买了一架驴车,赶着它,出了城门,往郑州的方向走。
出了城门他们竟看到大片的难民驻扎在城墙下。问过卫兵才知道,上级不同意他们进入,说是要当难民,得回到河南去。能活着走到这里属实不易,他们也没有力气再走回去,只得在这里“安家”。
走出半天后,他们见到的景象与西安城内大相径庭,所到之处满目疮痍,饿殍遍地,寸草不生,就连树都光秃秃地立着,露出白花花的芯,放眼望去,这片土地上没有任何能果腹的东西,几个小孩饿得受不了,他们的母亲捡起路边的小石子,塞进孩子嘴里。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形容可怖:眼睛因为感染而流着脓水,肚子也因为积水而高高鼓起,四肢却细得像火柴棒。他们佝偻着身子,在寒风中缓步前行,有些人栽倒后,就再没站起来。乌鸦落在枯树的枝头,“啊啊”地唱起离歌。
不仅如此,头顶上还不时盘旋着日本人的飞机,在一次轰炸中,她和布朗先生走散了。她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以后才知道,原来军队就在难民后面,现下所有人都混在了一起。江宁月沿着人流的方向寻找,看到了驴车,追上去才发现,驾车的人根本不是布朗先生。
“这个车是你在哪发现的?”
车上的国军恨不得用鼻孔看她:“这是老子的车。”
“你胡说!这个车是我们的,车上的另一个人呢?!”
“你说这车是你的就是你的?你叫它它答应吗?”
“你不讲理!”
男人跳下来,睥睨着她:“你这个小妮子说说,我怎么不讲理了?”
见状,江宁月也不准备纠缠了,当务之急是找到布朗先生,于是拔腿就走。
可几个男人不想放过她,拎着她的领子拽了回来。“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不讲理了?”
“放开我!我要去找人!”
“诶?你不是说这车是你的吗?怎么现在又不要了?怎么?骗老子玩呢?”
“你放手!我要喊人了!”
“你喊吧,看看谁能救你。”
“无理取闹!”
有几个难民抬头看了一眼,其余的士兵就举起枪,骂骂咧咧:“看什么看?一枪崩了你信不信?”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们继续低头赶路了。
“就会在同胞面前逞威风,怎么不去崩了日本鬼子?呀!”
一个清脆的耳光落在她的脸上,扇得她一个跟头,趴在车上。
“让我看看你这个女骗子还有没有骗别的!老子要伸张正义。”说着,把江宁月推到车上,欺身而上,伸手扒她的裤子。
“放开!我要去宪兵队举报你!”
万幸,布朗先生赶来了,他举着相机,言辞掷地有声:“住手!放开她!我是你们蒋委员长派来的记者,这位女士是我的翻译,你再不放开,我就向你们的委员长报告!”
“布朗先生!”
军官将信将疑地停下动作,趁这个功夫,她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布朗先生身边,躲到他身后整理衣服。
“还有,这辆车确实是我的,请还给我。”
男人觑着眼睛,打量两个人一番,带着部下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