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亦文和杨乔曾经是高中同学,他们也就这样了。
隔天坐在飞机上,邓亦文打趣道:“骄奢淫逸啊,我这辈子第一次坐头等舱。”
杨乔配合的说:“太不好意思了,我现在这么有钱。”
快要降落时,在绚烂的晚霞里,杨乔看着隔壁位子上已经睡熟了的人,伸出手很想要摸摸他的头,但最后只是给他掖了掖毯子。
大概是因为杨乔在他身边伸出手就能碰到的地方,所以邓亦文又梦见了过去。
六月底,因为酷暑,高二那年提前放暑假的第一天,杨乔一脸委屈的站在邓亦文家门口,“我姐为什么不让我和她一块走啊,我这么大的人怎么可能给她添麻烦,我也不想上学了。”
“你爸妈又吵架了?”邓亦文叹了口气,给杨乔倒了水。
“嗯,杨典都离家出走了!她把我爸给打了一顿,早知道我也去学跆拳道了。”杨乔掀开t恤,肋骨出一片青紫,“她真是个疯子,简直无差别攻击。”
邓亦文皱眉,凑近看着杨乔的伤口,似乎还有血迹,“典典姐打你了?”
“没有,我怕她把我爸打死了就拦了一下,不小心砸到的。”杨乔被邓亦文的指尖碰到伤口,吸了一口凉气,呲牙咧嘴的,“我靠,还是好疼,邓亦文你不是也会跆拳道吗?你教我吧。”
“教什么啊!你现在赶紧祈祷你自己的肋骨没断吧。”邓亦文把杨乔拽起来,“起来,去医院。”
“医生说出院后要躺两个月,完了,没办法和你去游学了。”杨乔躺在病床上,一脸生无可恋。
“不去就不去呗,我也不去,大热天的本来也不想出门。”邓亦文看着手机银行里的余额,思考着该如何度过这个夏天。
杨乔应该不想回家,就让他住在自己那里,过年的时候妈妈来给交了不少电费,应该够给杨乔开一个夏天的空调了,病号得多吃点有营养的,游学去不了杨乔一定特别遗憾,可以在他生日的时候给他买个好点的礼物,上次打电话的时候妈妈说搬进了考试院正在准备司法研修,不能问妈妈要钱,所以该去找个兼职……
痛感从手上传来,邓亦文抬头,杨乔在不停的嘟囔:“我靠,杨典那个疯子怎么办啊,她不会也受伤了吧?她也没钱,能去哪里啊,她遇到坏人怎么办,打电话就挂断也不回短信,杨典是不是真的有病……”杨乔坐在病床上,紧紧攥着邓亦文的手。
邓亦文把人轻轻环进怀里,拍着他的背,把杨乔的眼泪和哽咽声都藏在自己的肩膀上,“不要紧,典典姐是我见过最聪明最勇敢的人,她会没事的。”
那个夏天邓亦文骑着单车打三份工,发传单的兼职是日结的,可以给杨乔买排骨,游乐园的玩偶扮演是周结,工资就和饭店的一块攒起来,当生活费。邓亦文往返在兼职的各个地方,快到饭点的时候就赶到医院给杨乔送饭。
杨乔看到邓亦文一天天被晒黑之后,才明白过来邓亦文是在做什么。“如果你要这么累,那我回家算了!反正我爸妈看到我和杨典就来气,杨典不见人影,我正好回家当受气包……”
“我不累,你赶紧闭嘴……”邓亦文还要说什么,但眼睛先一步看到了杨乔眼里的心疼。
“我要出院,我早就没事了,医生说我可以出院。”杨乔固执道。
“一周之后再说。”邓亦文不理他。
杨乔把针管拔下来,“不行。”
“再住三天,嗯?就住三天好不好?”邓亦文按了一下床头的呼叫铃,抽了几张纸巾给杨乔擦手,“就住三天。我真的不累,而且饭店里的饭可好吃了,你没看到我变壮了吗?”
杨乔躺下,背对着邓亦文不说话。
病房外的蝉叫的聒噪,邓亦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摸了摸杨乔的头发。
直到杨乔出院的前一天,他们的争执才以杨乔可以给楼下的小孩当家教而结束。
“超市阿姨知道我们成绩好才愿意的。”邓亦文边给杨乔削苹果边说:“我想在超市门口贴张广告,没想到阿姨直接说她家孩子需要。”
“我很会和小孩相处,我会教好他的。”杨乔语气笃定。
“行行行,你先把苹果吃了。”邓亦文打开钱包,“饭店今晚有两场婚礼,收拾完估计会很晚,就不给你送晚饭了,你自己打这个电话订餐,我去这家店里看了,很干净,离医院也近,送的很快。”
“怎么办啊邓亦文,现在我们这么穷,让你这么辛苦。”杨乔接过一迭零散但整齐的纸币,低着头一个劲儿的折着纸币的一角。
“那你以后多挣点钱好好报答我吧。”邓亦文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把时间线往后拖,描绘一个美好的愿景,让杨乔觉得现在这些这都不算什么。
直到快要落地,邓亦文才被杨乔叫醒。
透过机场的玻璃,邓亦文看见外面的一片火烧云,把天空染成粉色。
“邓亦文。”杨乔叫他。
邓亦文回头,是杨乔拿着相机在拍。
咔擦。
十六岁的邓亦文打了一个夏天的工,只是因为他不仅想照顾病号杨乔,还提前预支生活费,在杨乔生日的时候送上了一台相机。十七岁的杨乔走出相机店的时候蹲在地上,哭到站不起来,不顾邓亦文的取笑,流着泪对着邓亦文按下了快门。
二十七岁的邓亦文再次近乎身无分文,可他这次没有再去努力给杨乔送生日礼物的机会了,从杨乔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邓亦文不告而别开始,他就做好了再也见不到杨乔的准备。只是此刻杨乔站在身后,想哭的人换成了邓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