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以中轴为线,过了中门分三个堂,最前面留百姓鸣冤状告的是亲民堂,往后的二堂留会客,紧接着是县令自己住的三堂,后面留着休息的花厅就不算在堂里。
褚休手插袖筒,掌心贴着手臂皮肤取暖,抬着头大大方方将衙门看了一圈。
裴景目光就收敛很多,她汤婆子留在了马车里,这会儿手中颇为风雅的握了把折扇,这般冷的天,打开不是,可拿都拿了,不打开也不是,只蜷紧手指握住,手背冻的青筋明显。
褚休扭脸看了裴景一眼,笑着摇头,“像我这样揣着就暖和了。”
裴景低头看,想了下自己做这个动作的样子,眼皮抽动摇头拒绝。
褚休长手长脚,揣袖是慵懒随意,她短手短脚,揣袖是含胸驼背。
他们一行人来到大堂,里头正中央摆了张长桌,上面铺着长卷白纸,笔墨也都准备好了。
“这是要先选再写?”有人低声嘀咕。
“应当是要先选个‘寿’王出来,然后再写寿字。”
所谓“寿”王就是画卷上最大的那个寿字,像画框的框一样,以它为框去装其他所有的寿。
“我瞧见王老来了,这‘寿’王非他莫属啊,咱们怕是能得个金叶子就不错了,十两黄金是想都别想。”
“话可不能说这么早,我刚才看见无名书院来了好些学子,说不定解元就在里头,到时候他来了,这‘寿’王是谁还真说不好。”
“解元才多大。”有人摇头笑了。
听闻解元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再看看王老,今年都六十八了,少年人的笔力怎么能比得过几十年的功底。
“这两位小友是?”
褚休正仰头看大堂的房梁,就见人群里有人话锋一转,将注意力引到她跟裴景身上。
褚休眉眼含笑,抽出袖筒里的手拱手,姿态谦虚,嘴上却张扬,“不才不才,今年秋闱解元,褚休。”
就是他们嘴里没多大年龄的解元。
她介绍裴景,“清河县裴家,裴举人裴景。”
裴景握着扇子拱手。
引话的老者捋着长须,微微颔首,“竟是褚解元裴解元,你们不备考春闱,也来凑这热闹?”
褚休站直了,“十两黄金的热闹,自然要来凑凑。”
裴景可能是为了见识什么贵人,但褚秀是实打实的冲着黄金来的。
她一开口,老者就笑了,“解元的文章也许是这届秋闱里最好的,但字可说不准,今日来了少说近百人,不乏书法大家,解元一开口就是十两黄金,岂不是将我们其他人没放在眼里?”
老者,“解元小小年纪莫要轻狂,得不了黄金,得个金叶子也是好的。”
褚休双手抄袖,笑着请问,“恕小辈眼拙见识少,前辈是?”
老者捏着胡须抬起下巴垂着眼,任由身旁人介绍他的身份,“这是王老爷子,族上是王大家的后人。”
书法大家的后代,怪不得呢。
“我族上——”褚休腰背后撤,一个大喘气,“倒是没什么人,但我本人很喜欢黄金,所以……”
褚休往前一站,跟王老爷子面对面,笑着说,“今日想轻狂一把,赢它个黄金十两。”
场上安静了瞬间,随后王老先笑了,“年轻人有志气总是好的。”
“是啊是啊,有志气也得有实力才行。”
说话间,近百人就这么分成三个阵营,部分簇拥着王老站在了他身后,部分中立看热闹,哪边都不掺和,褚休扭头往身后看,裴景捏着扇子头望房梁,但默默站在了她旁边。
王老能在清河县这么猖狂,自然是有些本事跟人脉,按理说裴景这个裴家人应该站在王老那边,或是中立,可她看了看褚休,“我今日仅代表无名书院学子裴景,立场与其他无关。”
她裴景,站褚休。
褚休伸手握拳,在她肩头轻轻捶了一下,“裴兄义气,我要是赢了回头让你嫂子给你包包子吃!”
裴景,“……”十两黄金,就包个包子?
“褚休还有我们呢,我们也觉得人不轻狂枉少年。”无名书院学子跨步往褚休身后站。
这么一来,双方的人数竟差不多。
刚分好队,衙役就拎着铜锣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