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扶音对上她笃定的目光,“杨家嫡次子,杨词远?”
卫醒时大致布置了一下新买的店面,打算开一个书斋。
回府时天色渐晚,雪不知何时停了,路上行人三两,行色匆匆归家。
雪化的时候极冷,卫醒时屋子都不迈出一步,地龙得时时刻刻燃着,宿惊年倒也惯着她,没有再叫她出来过。
致远书斋就这么开起来了,卫醒时目的并不是为了盈利,只求质精品佳,收录不少大师佳作,以及往年优秀学子的科考考卷,价格平价,倒是吸引了不少学子争相购买。
她将致远书斋的繁杂琐事交给和芳,自己只负责决策,闲的当个甩手掌柜,偶尔和芳会传达扶音的消息,事情做得隐蔽,宿惊年并未察觉不妥。
春水初融,檐角冰棱不知何时化尽,廊下小厮扫走碎冰,思危阁院中,白玉兰枯枝抽出新绿,只待花期到来。
浅池冰面消融,月鲤三两成群游荡,泛起阵阵涟漪。
留芳斋里,卫醒时换上早已裁制好的春裙,嫩粉色软烟罗制成上衫,搭配青绿香云纱衬裙,只需稍稍妆点便如同从画中走出来的美人一般。
宿惊年放了春假,却也不闲着,每日不是批公文就是把她叫去习字。
卫醒时装蠢都装倦了,终于在某日突飞猛进“学会”了飞白书,倒叫宿惊年对她高看几分。
“你只是不愿学,并不是没有天分。”他下定论言。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卫醒时悄咪咪翻了个白眼。
“从明日开始,我教你抚琴。”宿惊年又命人从阁楼抱下来一把焦尾琴。
卫醒时突然生出一股恐慌,难道最初他说的教她规矩,便是教这些?
可……她自幼便被精心栽培,琴棋书画虽称不上精通,却也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字迹还能勉强用左手遮掩过去,若是弹琴,那她的琴风定会被宿惊年听出来的。
卫醒时婉拒道:“琴乃高雅之物,妾身从未触碰过,现在开始学怕是晚了。不若大人教妾身一些别的?”
“后面我自会都教你。”他道。
卫醒时在心底唾骂他几句,无力地接受这个现实。
早知道就不那么快学会飞白书了,再装一阵子也是好的……
焦尾琴被搬到思危阁院中白玉兰树下,对面就是那一池春水。
卫醒时在檀木凳上如坐针毡,手都不知往哪儿摆好。
宿惊年只当她第一次弹琴,什么都不懂,站在她身前十分耐心地教她弹琴的指法。
拢、捻、挑……
卫醒时本不欲认真学的,可他耐性十足,一遍又一遍纠正她故意出错的指法,无半分发脾气的征兆,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上一个悉心教导她弹琴的人,是早已逝去的母后。
自母后亡故起,每年只有她忌辰那日,她会焚香静室,弹奏一曲《思亲操》,聊表哀思。
当初在公主府,她闲来无事也会叫宿惊年弹琴供她玩乐,那时他琴技生涩,弹奏得满含屈辱,卫醒时偶尔会指点他两句,后来宿惊年弹奏出的琴风也隐隐有她的影子。
成了他的外室后,她了解的他便和从前的模样大相径庭。
昔日冷漠皎皎如明月的郎君从不施舍给她一个眼神,他入朝堂后二人之间更是剑拔弩张,做了他的外室,她只知他独断专行,少言寡情,日常待她却是极好,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细,无一不上品。
却鲜少有今日温柔耐心的时候,他偶尔看向她的眼底,又是她看不懂的复杂神色。
“这里,要这样挑……”宿惊年声音平淡,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教过不下三次的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