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末抓他胳膊抓得越发紧,生怕他下一秒就要栽到地上。“哥哥,你怎么来的,我送你回去吧。”宋煦阳的手落在他的手上,温柔地握了握,然后轻轻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我走了,我自己打车回。”宋煦阳依旧一脸醉意,明明带着笑意,却辨不清笑脸下的情绪。程末和宋煦阳拉开几步距离,跟在他身后走到宴会厅门口,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跟下去,一时停了脚步,定在了原地。杨柳刚送走了一波客人,返回宴会厅来,和呆立在那里的程末碰了个正对面。杨柳已经又换了一身礼服,从仪式上曳地的白色婚纱长裙换成了一身简洁大方的藕粉色旗袍。旗袍恰到好处地贴合着她的身体,她像龙城笔挺美丽的杨树,像龙城柔情脉脉的柳树。杨树抖抖叶子,柳树枝条飞舞,杨柳柔声道:“小末,能聊聊吗?”程末点点头。“我没想到你和心心在谈恋爱。”“我也没想到……我以前一直以为……”程末又觉得继续说下去似乎不太妥当,打住了话头。杨柳却并不介意,把话接了下去:“……我和你哥哥,什么都没有过。如果一定说有,是我们去留学时候的迎新party,他喝了一杯鸡尾酒就醉了。后来大家就唱歌,我唱《遇见》,他就抱了我。我……我也抱了他。大家都起哄,让我们在一起。”杨柳下意识地拢了拢鬓角的头发,说:“可是大家都不知道,那天他喝醉抱我的时候,在我耳边叫了‘末末’。”末末。这两个字是一道闪电,无声地划破程末头顶的天空。“我听到他叫你的名字,可我还是抱了他。我是真的喜欢过宋煦阳的,心里也暗暗在想,你们毕竟是亲兄弟,你们不可能的……后来我知道我错了。虽然大家总是拿唱歌那天的事开我们两个的玩笑,但我知道,兄弟也好,其他感情也好,宋煦阳心里从来没有过、别走程末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电梯面前,左右开弓地拍着两部电梯的下降按钮。一部是往上走的,另一部电梯从顶层开始下降,数字在16上停了一会儿,15,14……又停在11半天不动,最后才不紧不慢地在九层打开了门。满员。程末瞪着人挤人的电梯愣了两秒,放弃了电梯,转身向走廊尽头的楼梯间入口跑去。程末沿着昏暗的楼梯间一路哒哒哒迈着步子。到第几层了?一开始还数着,到后来已经顾不得数什么了。他脚步不停,而宋煦阳迟迟没有接起电话。程末几度低头去看,几乎要怀疑手机是不是坏掉了。甚至在奔跑的中途他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抓着刚才宋煦阳落下的西装。宋煦阳又一次和午夜十二点的南瓜马车一起消失了,程末捧着仅存的一只无主的水晶鞋,不知道怎样才能在人海里找到落跑的爱人。楼梯好长,又好暗,像这些年独自摸索行进的时间隧道,像摸爬滚打的无望的青春。哥哥,你在哪呢?你等等我。程末从九层一口气跑到二层,再也跑不动了。他喉咙里都是腥味,喘着气,抓着扶手,一步一步僵硬而绝望地走下最后一层。程末站住了。在一楼楼梯间的角落里,是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人坐在最下面一级台阶上,头靠着墙,把自己埋在黑暗里,肩膀一颤一颤。